一直挺为何洁感到可惜

何洁因为浪姐又引发了一波回忆讨论，我一直挺为她惋惜的。以她的条件与资质，即使没有成为粉丝所企望的华语乐坛唱跳型标杆歌手/舞曲天后，那么成为一个能在华语立足的Diva型唱将也是大有可能，但现在看来，这两者都没有做到。她的唱功被大众低估了，而低估的原因是她自己把唱歌潜质给浪费了，她的的嗓音条件非常出众，机能强劲、音色时尚、动静皆宜，而且声音里有性格与辨识。当年比赛时和张靓颖一样都是模仿Christina Aguilera，记得有次也唱了〈Beautiful〉，后面那个擦妈从不在现场唱的F#5她噌一下就上去了，而且还能保持住一定的音色与厚度，直播中唱张惠妹《也许明天》的G5也是毫不费力就上去，可见声音机能与发声动机都很不错，她的音色本身也很时尚，能够很自然地唱出欧美式的浑厚。其实从嗓音本钱与音色条件上来说，她比张靓颖更适合唱克莉丝汀娜那些欧美diva的歌，也更适合唱欧美流行。

而且她是当时比赛中少有的各种曲风都无短板的歌手，既能演唱时尚潮流的欧美流行，又能唱传统抒情的华语苦情，既能够唱具有爆发力的摇滚，又能演绎动感律动与舞台表现力兼有的舞曲，这种全曲风的演绎属性其实很类似于张惠妹，加上她性格里的天然争议性与话题性，这样的人可谓是天生的娱乐明星。

但是有很多问题，我认为在超女时期就埋下了。她比赛前期走的也是唱将路线，我第一次听她唱歌是那首《寂寞保龄球》，当时感觉很是惊艳，完全具备唱将的潜质。只是到了总决赛后，节目需要把每位选手的风格与特色强化区分开，她在大众印象中，就越来越偏向于舞台气氛型歌手，而张靓颖是欧美Diva型唱将。其实在我看来，那时候她和张靓颖的唱歌差距并不大，甚至她的嗓音本钱比张靓颖更好。但是在观众的印象中一个是唱歌还行但闹腾腾的舞台表演歌手，一个是有海豚音加持且演唱高难度的实力唱将。我记得那时看过她一个早期采访，她本来的志向是要将欧美唱法在华语市场中发扬，但是在选秀的角色塑造之下，这个标签并不属于她，她身上的唱将属性、严肃性、音乐性标签就远不如张靓颖，而她身上的娱乐属性在大众印象中则更强烈。那个年代的角色划分与选秀定位，决定了观众对选手的印象，而当观众有了这种印象认知之后，那种庞大的舆论反馈之声又会影响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对自己的认知判断，影响着莽莽撞撞冲进乐坛的新人的自我规划与发展选择。

可能有诸多原因，她的音乐成就可能连她潜质的一半都没有开发到，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似乎没有在音乐上深耕自己的愿景，她只是单纯地爱唱歌，而对于自己要做什么音乐，成为一个怎样的歌手似乎是茫然的，也没有遇到一个能挖掘出她的潜质且长期合作的制作人。所以这样一个风格鲜明、辨识度很高的歌手，音乐形象却是模糊的，音乐人格也是模糊的。出道专辑《发光体》走的是流行摇滚与JPOP路线，算是比较契合她嗓音优势的风格，也是她至今最受好评的专辑；而第二张《明明不是Angel》像是在市场中乱撞，尝试电子、舞曲、R&B、嘻哈等，不仅没有主心骨，连怎么在录音室唱歌都茫然了，各种夹着嗓子唱歌完全不像她，浪费了嗓音优势；《想要回到何洁》发现之前确实有问题，又回到了爆发力与彰显演唱能力的路线上。本以为音乐要步入正轨，一零年代她突然又变成了一个华语抒情芭乐歌手，在我看来，她在一零年代音乐路线都是偏的，让本就路线不明的她更加失去风格，直到十多年后的《桔梗》，又回到了流行摇滚的路子上，才又让人看到了音乐上的可能性。然而，像大众曾经所以为能达到的小李玟、小蔡依林、小萧亚轩等期望，她的音乐生涯其实并未真正在这种适合唱跳的舞曲/R&B路线上深耕，做的最多的是抒情芭乐与流行摇滚，但是作为一个非自己写歌或选秀出身的流行摇滚歌手，要在流行摇滚上做出东西，要么杨乃文一样唱出自己的深度与风格，要么像刘忻一样去真正搞乐队，但这都不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可能会做的事。音乐形象上的模糊导致她唱歌形象也是随意的，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去认真专注打磨自己的天赋与本钱，去挖掘自己更多的唱歌潜质。反观张靓颖，从出道时就将“Diva”这个属性定位一路贯彻到底，从而二十年来在不断自我提升，无论是现场还是录音室，你都能知道她是在践行着自己的歌手使命，也在华语乐坛确立了自己一个重要的华语Diva的位置。我觉得这就是人做事要有信念感的重要性，你认为你能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它真的可以在无形中强化塑造自己。

而后来，当看到她越来越多的家庭新闻时，我才意识到，原来她对待自己的人生与对待音乐的态度可谓是如出一辙，都给人一种比较随心放任、顺水推舟、直冲莽撞的感觉，她似乎不是一个善于长远规划的人，而是一个依靠本能与冲动来驱动与选择、然后发生了一切都接住的人，这也是一种勇敢。当然我作为一个宿命论者，也觉得规划不规划没太大意义，因为成就一个人的东西往往也是围困住一个人的东西。这世上有的人是靠直觉驱动，有的人是靠情感驱动，有的人是靠理性驱动，而她给我的感觉，是靠情绪、脾气、冲动来驱动，所有当下的那一刻的情绪感受非常重要，对此她愿意承受今后明知会有的代价。其实这样的人很多都是绝佳的舞台表演者，因为在当下她所感知捕获到的集体情绪，可以毫无延迟滞后地共时共感地释放传送出来，在舞台上会让人觉得非常有生命力，欧美有很多这样的歌手，都是舞台上热烈无比，而事业与人生常常打出烂牌令人惋惜。一位歌手的声音里往往有着自我信条的映照，这也是为什么，浪姐初舞台一开口的“I Don't Care" 让人觉得通体舒畅，感觉特别真诚，一股直击人心的生机感直面而来，因为那是真实贯彻了自己的人生态度。

零零年代的何洁很像是欧美乐坛的某类Diva在华语市场的化身，不仅是她的风格、嗓音与天赋，甚至是她的性格、名气与争议性，就像欧美乐坛那些天赋异禀、年少成名、活力四射而争议不断的年轻歌手，常被媒体评价为情商欠缺，做事没什么脑子，狗血八卦一堆，动不动就在事业的重要时期生了小孩。在零零年代中后期，正值全球化与奥运向世界开放的时期，国内还是有包容这类歌手的社会气息的，所以她在零零年代尽管争议不断，但存在感与知名度一直很强，各种代言与资源依然强盛，而到了一零年代中期之后，时代发生着变化，整个社会呈道德保守化趋势，对公众人物的私生活与道德审判愈发兴盛，每次再在热搜上看到她就没什么正面新闻了，一个是一零年代她的个体声名随着音乐存在感的降低而自然隐没，一个是能托着她上升的与其属性所兼容时代气韵逐渐消散，因此也就逐渐名淡声希。

或许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何洁是华语乐坛标志性的唱跳diva，始终走在前卫、时尚与潮流的前沿，同时又是乐坛中一位经历烈火真金的实力唱将，且因为性格言行的直爽火爆，时常语出惊人，话题性不断，又是乐坛代表性的一位Gay icon，在出道十多年后，更因为有颗强烈的摇滚之心，组建了自己的乐队成为女主唱，创造出了另一精彩的音乐分身……当然，这样的猜测是无聊的，或许她现在更喜欢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的自己，更爱如今的家庭生活呢？但无论如何，都希望这次浪姐能让何洁找回一些曾有的光彩，哪怕是有限的，她真的本该拥有比如今精彩很多的歌手生涯。

关键词： diva 何洁 张靓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