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正面临严重的人口老龄化问题。据统计，截至2021年底，65岁及以上的人口已超过14%，意味着我国已步入深度老龄化社会阶段。在老化过程中，个体的认知功能会逐渐衰退，这涉及信息加工速度、执行控制到记忆和决策等多个方面。如果出现和年龄及文化程度不相匹配的急速下降，个体则可能经历轻度认知功能障碍，直至老年痴呆。需要注意的是，年龄是痴呆的最大风险因素。例如，60岁人群的痴呆发病率约为1%，之后每增加5年发病率会翻倍，到95岁时近50%的老人可能会罹患痴呆。
令人欣慰的是，老年人的大脑依然具备一定的可塑性。目前，学术界较为权威的“脚手架”理论认为，人脑内存在一个“脚手架”，随着年老化，这个“脚手架”的结构及其功能会逐渐退化。但是如果接受合适的训练和干预，受损的“脚手架”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修复。比如“脚手架”中某个衰退的通路得到增强，或者训练诱发老年人建立一条新的补偿性通路。我们的研究也是基于这一理论展开的。
本文接下来将介绍我们团队近期完成的四项研究工作。前两项旨在探索延缓正常老化过程中认知衰退的方法，目标群体是健康的老年人；后两项则聚焦于老年痴呆的预防和干预，其中第三项研究主要关注轻度认知功能障碍的早期预警与干预，最后一项研究研发了针对轻至中度痴呆患者的认知刺激疗法。
延缓认知老化
认知训练和体育运动是提升大脑认知功能的两个最重要手段。动物研究发现有氧运动可以促进海马神经元新生，而认知训练可以使新生的神经功能得到良好维持。因此两者结合使用时对大脑功能的促进效果更优。受动物研究启发，我们以社区中的健康老人为研究对象，进行了进一步的实证研究。
在研究一中，我们探讨了有氧运动与视频游戏联合训练对老年人记忆和海马可塑性的影响。参与者被分为控制组、单一游戏训练组、有氧单车锻炼组和视频游戏+有氧单车联合训练组共四个组。结果发现，与控制组相比，其他三组在依赖海马的记忆能力上都有所改善，尤其是联合训练组效果最为明显。在脑结构层面，与动物研究的发现相呼应，我们以人类为研究对象同样发现，运动（包括有氧单车锻炼组和联合训练组）诱发了结构可塑性，具体表现为两组参与者的左侧海马体积在训练后都出现了增加；而认知训练（包括单一游戏组和联合训练组）促进了大脑功能可塑性变化，具体表现为默认网络的功能连通性增强。
在研究二中，我们进一步探索了认知、运动和心理辅导三者综合干预对促进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及大脑功能的影响。考虑到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认知与情绪的关系是密切相关的，因此我们在训练中加入了心理辅导部分。研究设计包括四个组：控制组、认知训练组、认知+体育锻炼组以及认知训练+体育锻炼+心理辅导综合训练组。结果表明，认知与体育锻炼结合对认知功能的维持和提升效果最为显著。但更值得注意的是，综合训练组在认知、社交支持和身体健康等多个维度上均有明显的改善。此外，我们发现以核磁功能扫描数据为指标，训练效应和年龄效应之间存在显著相关，提示训练后老年人的大脑功能出现“年轻化”的变化趋势。
结合上述两项研究，我们可以得出结论：结合认知训练、运动和心理辅导可以延缓认知功能老化，促使大脑功能向“年轻化”转变。
病理性衰退的预防与干预
面对日益加剧的老龄化问题，人们开始关注病理性的认知衰退，其中退行性神经疾病所带来的社会危害尤为突出。为了应对这一挑战，我们团队开始寻找在社区对认知障碍高风险的人群进行早期识别以及有效干预的策略。
具体来说，在研究三中，我们着重于轻度认知功能障碍/MCI的分层预警与综合干预。为了更好地为社区服务，我们设计了一个分层多维的预警系统，旨在尽可能早期识别高风险人群。这一系统集敏感性、精准性、实施便利性及经济性于一体，其有效性已经过验证并获得了发明专利授权。针对识别出来的认知障碍高风险老人，我们进行了包括认知训练+体育锻炼+心理辅导组+生活方式管理的综合干预。在历时9个月的干预结束后，客观认知功能评分和主观认知能力报告均有显著改善。一年后追踪时发现，主观认知能力和生活方式的改善效果仍然保持。为了确保这些研究能够真正帮助到社区，我们还开发了一系列实用的干预手册和配套电子化产品。
而在研究四中，我们进一步将研究群体从轻度认知障碍老人推进到轻中度痴呆患者。鉴于我国在为这一特定人群提供非药物治疗方面存在的短板，我们团队研发了适合我国文化背景的认知刺激疗法。这套疗法的设计理念与传统认知刺激疗法一致，并已在多家养老机构进行了验证，初步结果显示，它在提高总体认知和记忆以及减轻照护者负担方面效果显著。
在对老龄化社会的研究中，机制性研究始终是核心基础。例如，从“中国脑计划”到最近的“科技创新2030”中的脑科学与类脑研究，都在深入探讨对脑的机制性认识。尽管心理学以介观层面研究为主，但同时通过和相关学科合作，向微观和宏观层面推进研究的广度和深度，未来将会对人类大脑正常老化和病理性老化的机制性研究更为深入和完善。
理解大脑的运作机制是基础，而科学保护大脑则至关重要。因此，我们以实际应用为导向已经开始了相应的转化研究。我们一系列研究成果将助力实现“健康中国行动”提出的降低痴呆的患病率增速的目标。同时，我们还提议将65岁及以上人群的脑健康体检纳入公共卫生系统，使其从目前的可选项变为必选项。
总而言之，深化对脑与心理健康的机制性研究，并结合实际进行转化应用，是我国老龄化研究的重要方向之一，也将是对社会健康发展的重要贡献。
（本文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有氧运动与视频游戏的联合训练对老年人记忆及海马可塑性的影响”（32071079）阶段性成果）
关键词：
健康
海马
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