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晚年老年痴呆，那次让她跟小舅团聚之后，我们对她撒了谎

母亲晚年儿子不认识，家门也不记得，却常步行七八里去找小舅！

每次回村里看到很多老年人坐在家门口，就在想他们一天都是怎么过的，有时候看到邻居大爷一步一步的在村里走，很难想象前些年他还是个健步如飞的人。人上了年纪，或许就会到了这一步吧，有时候是眼睛不好使，有时候耳朵不好使，但张力的母亲，却偏偏是老年痴呆，她几乎是不认识什么人了，连儿子孙子都不记得，却偏偏，常常一个人走出村庄，往外跑。这个时候张力就知道了，她这是又想念小舅了。

1.

张力的母亲跟小舅胜利的关系很好，两个人是从小就是如此。

其实张力还有一个舅舅，但他去世的早，连张力都不记得大舅长什么样了。现在家里的这个小舅，也七八十岁了。

张力的姥爷去世的早，姥姥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生活。张力听母亲说，当年的姥姥也想过改嫁，毕竟三个孩子靠一个女人来照顾，起压力是巨大的，别说其他的，哪怕吃饭都是个问题，每天张口就是四个人吃饭，但劳动力却只有1个，在那个年代，别说是吃饱饭，就是不饿哭已经是不错的事情了。

于是，姥姥就想着改嫁，带着孩子走。

后来也确实遇到了一个邻村的光棍，但那光棍也说了，只要男孩，不要女孩。也就是说，姥姥要改嫁，就要把张力的母亲给留在原来的家里。

大舅和小舅都不乐意。

尤其是大舅，他说让姥姥改嫁吧，他会在家照顾好弟弟妹妹。

姥姥也确实改嫁过去一段时间，但她实在是想念孩子们，那次回来，看到三个孩子在屋里啃着棉花，尤其是张力的母亲，还发着烧，衣服上全是窟窿，到了这一刻，姥姥实在是忍心不下，就没有再改嫁。

从那之后，姥姥就带着三个孩子生活了。

大舅很疼爱母亲，他虽然年龄不算大，但也很积极的跟着姥姥出去干活赚点粮票什么的，毕竟一家人还是要吃饭的。

母亲比小舅大3岁，她就经常背着小舅玩，带着小舅找吃的，日子也就这么硬扛下来了。

后来大舅小舅都出去打工了，留下母亲在家陪着姥姥生活，小舅第一年回来的时候，还给母亲买了不少布料，让她多做点衣服。

几年后，小舅还买了一辆二八大杠，教会了母亲骑车子，这在当时，可以说是相当的炸裂，毕竟还没见过那个女孩会骑车子呢。

那个年代，不管是哪个村放电影，十里八村的人都过去看电视，一看就是半夜，张力的母亲也不例外，经常跑过去看。小舅就担心不安全，后来跟大舅商量了一下，两个人借了钱，又找了关系，才买来一台电视机放在家里。

姥姥就说，她从来不敢想家里竟然还能够有电视机看，这都是儿子们宠女儿的。

几年后，他们三个都结婚了，也各自有了家庭。

张力母亲结婚的时候，小舅哭的不像话。在配送方面，其实就是农村常见的那些东西，但小舅还是把手里仅有的钱都塞给了母亲，让她留着花。

小舅终究还是想念母亲，他便经常一个人跑到张力的家里，可能住上三天，可能住上一个晚上就走。

有时候小舅从外地打工回来，就会先去张力的家，在他们家住一晚上，第二天才回自己的家。

几年后，大舅的儿子康康才上小学二年级，大舅就得了病走了，后来舅妈也改嫁，把康康一个人留了下来。

康康跟着他的奶奶生活，当然，小舅作为康康的叔叔，也是经常过去帮助他一下。

张力的母亲心疼康康，那些年还在家里的时候，便经常回娘家看看老人和孩子，虽然那个时候还买不起什么好东西，都是从家里带过去的，但从来没有缺过康康吃的穿的，家里的黄瓜、小白瓜、红薯等等，只要母亲种什么，收割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姥姥和康康送过去。

这些年，一直如此。

2.

渐渐地，大家的生活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张力的父母也出去打工赚钱，因为张力要结婚了。

在结婚的前两个月，小舅带着姥姥过来帮忙。小舅是干装潢的，所以会刮大白，也会贴壁纸之类的。

张力的那个家，还是其母亲结婚时候的家，已经是村里比较老的房子，这次小舅过来，又是帮忙翻新房子，又是帮忙盖院墙，还帮忙把院子里的地给打平，忙上忙下的一个多月。

张力的母亲就说“还是你胜利舅会的多，不然的话，又该花好多钱了！”

这几天，母亲明显的很开心，不仅是张力结婚了，更多的是小舅和姥姥，都来到了自己家，母亲想多跟他们在一起生活，多给他们做点饭吃，毕竟这样的日子，确实不多。

因为结婚没钱，胜利舅拿出来自己的所有积蓄，还帮着借了不少钱，这才把婚给结上。

后来的三四年里，张力都在出去赚钱还 账，不过每次小舅就说不用那么着急，有钱就还，没钱就等一下，反正是他借的，又不是张力借的。

其实张力知道，说出这话，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是让母亲安心。

这几年，母亲为了自己的婚事，为了家里的房子，忙上忙下的，小舅作为她的弟弟，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小舅总是安慰母亲不要那么拼命的干，钱是慢慢赚的，人是要休息的，不能钱没赚到，人就倒下了，这样实在是划不来。

往后的几年，张力的母亲也没有再出去打工，而是一直在照顾着张力的孩子。

或许是因为照顾孩子吧，有了那么一点点时间，母亲就常常回姥姥家，有时候可能早上过去，吃个早饭就回来了，也不会待太久，张力每次就调侃她是去串门。

不过也还好，这也就是七八里的路程，当年家里没有自行车的时候，都是步行去姥姥家，张力就跟在母亲身后，那个时候孩子小，走不了多远就累的不行，于是母亲就背着张力，一点点的去姥姥家。

如果小舅在家，就会给做很多好吃的，住一晚之后，小舅再骑着自行车把张力母子送回家。

不过，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张力给母亲买了一个小三轮车，这下出门更方便了。

几年后，姥姥去世，葬礼是小舅主持的。葬礼上的费用，母亲执意要姐弟俩平摊，不能让小舅一个人出。

但小舅就说，这么多年不在家，都是姐姐（张力的母亲）来看望母亲，没有给姐姐钱已经是惭愧了，现在这个葬礼上的费用，就不能再让姐姐出了。

只是，张力的母亲也心疼胜利舅，毕竟，他家有2个儿子，这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老家没了老人，房子就变成了一个空房子，大门落了锁，人心也就关了门，没人打开，也没人进去。

荒草丛生，满目疮痍，墙皮脱落，一片苍凉。

后来，张力也把母亲接走了。

他们姐弟俩，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可能打个电话什么的，见面的次数，也少了。

直到后来，张力把母亲送回了老家。

3.

张力的母亲脑溢血，后来人虽然是没事了，但好像是不认识什么人了，也就是大家口中的老年痴呆。

她有时候拿着盆路过墙上的镜子，就会跟镜子说上好久的话，说不过的时候，自己气的浑身发抖“要不你先走吧，我不拦着你的道。”

母亲让开了，结果镜子里的人也让开了，这可把母亲气坏了“我不让你也不让，我让开了你也让开了，你是不是跟我作对。”

母亲一生气，就把手里的盘砸向了镜子。

她也会经常哭，经常闹，闹得别人睡不了觉，但张力有个办法，那就是拿出胜利舅的照片，只要拿出来，母亲看到照片后就不会再哭闹，而是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照片，再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放好。

母亲渐渐地，什么人也不认识了，什么事情也不记得了，有时候连张力的孩子都不认识，连儿媳妇也不记得，张力就在旁边给她介绍这个是谁，那个是谁。

这个时候，母亲就问张力“你是谁？”

张力每次都很极力的跟她解释自己是她的儿子，但母亲不信，一遍又一遍的问张力是谁。

最后张力说“我是胜利啊，我是胜利，你还记得不？”

“谁？胜利？你是胜利吗？你咋瘦了啊？”

母亲说完，就喊张力“儿啊，你小舅过来看我了，赶紧给你小舅做饭吃。”

这话说完，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还是我小舅好使啊，她就记住我小舅了！”

是啊，不管出嫁多少年了，还是忘不了娘家的人。

张力在家照顾着母亲，照顾她的一日三餐。

有一天却发现，找不到母亲了。

张力很慌张，就在村里找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是找不到母亲，于是吓得他赶紧挨个去问邻居，后来有人说他看见了，好像是往北走了，出了村。

往北走？出了村？

这是下地干活还是要干嘛呢？

张力不敢多想，就赶紧开着车出村去追，他先去了庄稼地里，没看到母亲的身影，又去了自己当年上的那个小学，也没发现人影。

那人去哪了呢？

正纳闷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小舅的大儿子磊子打来的，这才知道，母亲回了姥姥家。

听到这，张力是又无奈又紧张，这可是七八里地啊，一个老年人步行走过去，这路上多危险，而且她现在什么人都不认识，路也不认识，万一走错了路呢？这可咋办呢？

张力赶紧开着车去了姥姥家，看到母亲的那一刻，心里又难受又激动。

只是，往后这样的事情，竟然是没少发生。

张力只要见到母亲不在家，也不会再去庄稼地里或是村南头去找了，便直接跟磊子打电话问一下情况，如果磊子说母亲没有在他家，那大概也就知道了，这可能还在路上走着呢，于是赶紧开车出去找。

万幸，去姥姥家的路，就一条大路，而且还是母亲年轻时候常走的路，所以只要沿着这条路走就能够见到母亲。

4.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母亲还是那个样子。

但如今，不单单是母亲了，听磊子说，小舅好像也是这样。现在的小舅，几乎是认不得人了，但他不会乱跑，就是偶尔发呆，偶尔嘴里喊着“大姐大姐。”

磊子也就知道了，这是父亲想念姑姑了。

那年寒冬刚来，胜利舅便一直嘴里念叨着“大姐大姐”，磊子就跟张力商量了一下，准备明天开着去张力家，让他们姐弟俩见个面。

当年他们小的时候，家里穷，房子都是四面透风，家里也没什么被子，张力的母亲就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在床上，给胜利盖上，还搂着胜利睡觉，那个时候，胜利冻得哆哆嗦嗦的，还经常哭，张力的母亲总是安慰他“马上就过去了，马上就春天了，到了春天咱就不冷了。”

可以说，那些年，他们就是靠硬扛走过来的，就是把期待，寄托在明天，一步步走过来的。

现在日子好了，但到了冬天，还是想念着彼此。

那天，两个老人见面了，都激动的不行。

这个时候张力就说，平日里谁也不认识，但为啥两个人一见面就能够喊出对方的名字呢？还亲的不行？

没人解释的通，或许对方的名字，在心里念叨了很久吧，所以记得清。

晚上，磊子他们没走，而是住下了。

磊子搬过来一些柴火，在堂屋里烤了火，母亲这个时候给小舅拿过来一个大衣，给他披上。

说来也奇怪，今天两个人都没有怎么闹腾，也不哭也不闹，就像好多年前一样。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舅就挨着母亲谁的。

张力的母亲有起夜的习惯，每次张力都会醒来，这都已经形成习惯，怕的是母亲半夜不开灯，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而这一次，张力听到了声音就赶紧起来，却没有见到母亲去厕所，而是母亲用手按了按小舅的被子，给他往里面塞了又塞“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好好盖被子，冻着了怎么办！”

哦，原来母亲在给小舅盖被子。

磊子带着小舅走了。

走的时候磊子还说，等快过年的时候，大家再聚聚，下一次，让张力带着姑姑到自己家里去。

张力满口答应了。

但，根本就没有等到年底，因为小舅回去不到一个周，就走了。

张力没敢跟母亲说这个事情，怕她受不了，便自己悄悄的去参加了葬礼。

回来的时候，母亲就坐在院子里，她看着从外面走过来的张力，便说“我刚刚梦见你小舅了，你梦见了吗？”

张力说“梦见了，我梦见了！”

母亲听完，也没有说什么。

张力媳妇说，今年母亲没闹人，也没往外走，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一会睡觉，一会醒过来。

或许，她在想她的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