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威尼斯评委会大奖,它凭什么?
发布时间:2024-04-25 23:28 浏览量:24
2021年,滨口龙介凭借长片《驾驶我的车》获得国际影坛极高认可,之后,很多观众都期待着他能够再出佳作。去年9月,他的新片《邪恶不存在》(evil does not exist)在威尼斯电影节首映,入围主竞赛单元并最终拿下了评委会大奖,滨口龙介就此成为继黑泽明以后,第二位在欧洲三大电影节均有斩获的日本导演。
然而,对这部新作抱有期待的观众,多少要失望了。
《邪恶不存在》并不是一部典型的“滨口式”电影,刻意的偏离和解套使其成为滨口龙介迄今为止最具挑战性和神秘气息的作品。
在东京远郊的长野县,沉默寡言的男人巧(Takumi)和女儿花(Hana)生活在一起。村庄里的人们依山傍水,过着平静简单的生活。
随着乐声忽然截断,镜头给到小女孩花,她独自一人漫步于树林、田野之中,接着男主人公巧出场——摄影机以一个窥视者视点从人物背后摇动,观众得以细致地观察巧劈柴、堆柴、点烟、吸烟,以及到小溪边取水的全过程。
也正是在这个人与环境相互影响的“善”之地,巧的“健忘”映照出的是一种美德、一种天然的纯粹感;邪恶不存在,首先体现为人的良善——“我们什么也不带走,什么也不增加;我们只是经过,然后遗忘;而太阳每天都很准时。”
武陵人的意外闯入,使得桃花源被发现,并传世至今。然而,桃花源的被发现也标志着桃花源的开始消亡,成为今天无处证实的奇幻之地。对于一个完整社会系统的打破,是电影剧作法中的常见套路,如希区柯克的经典影片《群鸟》中,女主人公米兰妮突然到访小镇,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一家东京公司Playmode将在这里开发旅游露营地的消息突然传来,打破了村落的宁静。该企业希望借此吸引更多的游客来到乡村度假,而且还将申请来自政府的高额补助金。然而,现有的建设规划势必污染村落引以为豪的自然水资源,就此,村民们都不同程度地表达了自己的异议和担忧。
在巧被安排协助推动项目落地后,高桥与黛再次前往村落拜访巧,途中二人进行了一段略显怪异的对话。对话场景中,他们几乎剥离了此行的身份与目的,像一对普通的都市男女那样,谈论彼此的职业经历、所思所想,甚至是婚恋观的差异。
“邪恶不存在”在这里体现为愿望之恶的不存在,为了争取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商人、维护本地形象和切身生存空间的住民,和即便不能理解也要尽心办事工作的雇员,几方人群出于各自朴素的目的而做出的选择都无可厚非,自然也就无法简单地判断行为的善恶对错。
项目落地看似毫无进展,但它带来的是变化已经产生了,躁动、忧虑和反思在人们中间蔓延开来。
当三人坐在本地的面馆里吃乌冬面时,摄影机两次处在绝对的正面机位上,观众得以与人物达成了片刻的对视。“项目最终无法推进”“高桥与黛都留在了村落中”,人与人的和解与沟通第一次在影像中出现,那么影片是否拍到这里就已经接近结束了?
小女孩花的失踪,使得原本出现和缓迹象的情势再次被推入紧绷。从影片最后的高潮中,我们可以看到人们有关鹿的担心从来都是多虑的:始终应该思考的都是鹿群是否因人的行为而濒危,而非鹿是否会主动攻击人类,鹿在更大的意义上就是自然世界的象征物。而唯有像“半矢之鹿”一样彻底陷入绝境,或子女的生命受到威胁时,鹿才会拼死一搏袭击人类。
希区柯克早已告诉电影迷们:最令人恐惧的事物往往不在取景框内部,而是游荡在银幕之外的不可视之处,或许可以听见,或许不可听见。
就像《天国还很遥远》探讨人与魂灵的连接、人和人的连接,《触不到的肌肤》中探讨人与动物(人和鱼)的连接,《那些欢乐时光》《夜以继日》中关注人与人之间的连接一样,《邪恶不存在》关注的是语言以外的沟通与连接(人与自然的接触),以及沟通与连接的断裂与无效(人与人之间和解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