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一切，回甘肃农村老家陪父母

我决定回甘肃老家待半个月，陪伴父母。离家的时候，儿子说：“妈妈能不能不去？”

我跟儿子说：“你看你天天跟妈妈在一起，妈妈也想和我的妈妈在一起。”他很不开心，反复地问我，你多久回来？我说大概两周。他看起来更不开心了。

女人结婚之后，为了小家，常常会放弃很多自己要去做的事情。这些年，我总是忙，虽然一年回家好几趟，却没有真正意义上陪伴过他们。前年奶奶去世，去年母亲反复生病，让我意识到，爱不能等，有些事情，如果现在不做，就会变成一生的遗憾。

母亲骨折手术之后，一直卧床，现在100天了，可以下地活动了。我决定回家，带着妈妈做康复，练习走路。

离家的时候，我给丈夫说：“人呢，很多事情必须去做，比如父母在世时要尽孝。”

他说：“你去，我支持你，放心，我会看好孩子。”

我给孩子说：“妈妈需要回家伺候你外婆。你看外婆是妈妈的妈妈。等妈妈老了，不会动了，你会不会不管呢。”

他不再说话，跑过来抱了一下我。

我发现这世间，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爱，是一场循环的辜负。

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自己的孩子，而他们的孩子，又把全部的爱给了自己的孩子。如此循环往复。

我听过妈妈讲她和她的妈妈的故事。那时候姥姥患癌，妈妈放下家里的活，在姥姥床前伺候。她心里也牵挂着我们，看着外婆病一直没有好转，想要先回家看看孩子，再去。可是就在她回来的那几天，姥姥没了。这成了母亲一生的遗憾。那时候，母亲应该和我一般大，而我和我的孩子现在一般大。我们总是想要妈妈的全部，包括她的自由。

最近我在给我的学员出一本散文合集，主题是世间情。很多同学都写了自己的亲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他们的字里行间都是遗憾，还有没来得及尽孝的懊悔。

我们总是想等明年，等条件好一些，等有时间了。可能就是这一等，就成了一生的遗憾。

奶奶在世的时候，一直说，“你爷爷答应我，说我给他生两个儿子，就带我游北京。”后来爷爷去世了，我和哥哥姐姐们商量，准备带着奶奶去一趟北京。结果2019年疫情爆发，2020年奶奶骨折了，2021年奶奶肾囊肿复发，做了手术。2022年春节的时候，我们姊妹几个商量好，一开春，就带奶奶去北京。钱都筹备好了，具体事宜全部安排妥当了。这一年奶奶90岁，身体还算硬朗，只是我们没有想到，那年3月，她突然就没了。

而带着奶奶去游北京，成了我们家族每一个人的遗憾，我们的父亲们，我的哥哥姐姐们。

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们没有等，我们的人生就不会有遗憾，奶奶的人生就不会有遗憾。我昨天去地里给父亲送水，经过奶奶的坟头，她的坟头已经长满了草。人就这样消失了，在世间的痕迹也在慢慢消失，而我们会永远带着这个遗憾一直活着。

我不希望我的人生再留下任何遗憾。那些所谓的工作忙、要顾孩子、走不开，不过是我们没有勇气做这些事情的借口。又或许，在我们的生命里，我们会认为这一切，比陪伴父母还要重要。每个人心中，都有对重要事情的排序，而我们永远把去爱父母，去陪伴父母，放在最后的最后。

这些天在家里，每天忙忙碌碌。去地里给父亲送水，在家里给父亲做饭，等父亲回家吃饭，晚上和父亲坐在房间里拉家常，听他讲地里的事。伺候母亲洗漱，每天扶着她下地锻炼，陪着她做腿的康复，看着她从不会走路，到现在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可以走路了。我们一起坐在阳光普照的院子，我帮母亲洗头、洗脚，她看着我笑，跟我讲，今天练习走路的心得。

村子的野狗，站在我们家大门口，望着我们。偶尔有喜鹊、麻雀，落在院子的柿子树上。

母亲一边走路一边说：“热死我了，快去帮我拿个帽子。”

我从房间里拿出来一顶侄女的蝴蝶结帽子，戴在她的头上。真的是滑稽又好笑。她一边骂我笨，啥都找不见，又一边偷偷地笑着，那脸上分明是幸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