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团在夸西藏，我却讲：当年亚东炮战，我战友差点结算伙食账…

遥想那年亚东炮战

——纪念中印边境（锡金段）自卫反击战大捷暨詹娘舍云中哨所创建五十八周年

张世连

本世纪初，被人们称为天路的格尔木——拉萨那段铁路通车了。从此内地和西藏的交通便利了，许多退休老人争先恐后乘坐火车去神秘的西藏旅游。我所居住的河南洛阳也是同频共振，退休翁妪街谈巷议必说西藏。于是勾动了我对已经离我很远了的，早已淡忘了的我在西藏服兵役那段经历的回忆。

作者参加的2016年建党节文艺演出

却说我退休后，从2008年起，一连参加了三个老年文体活动团队。第一个是老年武术队，队长刘权是从某部空军气象站领导岗位转业地方。第二个是“老来乐”乐团，团长兼教员是从部队文工团转业的退休教师——秦良知老大姐。我还参加了一个拥有五百多号人的洛阳市寿星协会(简称寿协)，我是协会下辖的葫芦丝队成员。队长贺祖华老大哥是从部队文工团转业地方的退休干部，也是我在地方工作的老同事。他不仅精通多种乐器，而且武术也很厉害。同事们都称他“吹拉弹唱，跳舞照相，刀枪棍棒，样样能上。”我学的乾坤剑、八仙棍等都是贺大哥亲传亲授。我参加这三个文体团队是受贺大哥影响，并且是经他介绍参加的。在这三个队里，我是个零基础学员。我尊师爱友、勤学苦练、日有长进、其乐融融。我学的长穗剑《白鹤剑》、吉他《化蝶》、口风琴《游击队之歌》都受到老师的表扬和肯定，心中很有成就感。

就在我参加活动后不久，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发现队友们兴致勃勃接二连三地组团前去西藏观光。他们除多数人乘火车外，还有开私家车的，骑自行车的。他们回来后都异常兴奋地、有声有色地描述他们那稀罕的所见所闻。不少人见到我都劝我说:“张师傅！你也坐火车去一趟吧！不骗你，真的很好玩。西藏景色十分漂亮。蓝天呀！白云呀！拉萨的布达拉宫、大昭寺呀！林芝的原始森林呀！羊卓雍湖、纳木错湖呀！那景色美的就像是到了另外一个星球。嘿！连牛都长着马的尾巴……”。我每次都微笑着回答说:“一定去！一定去！那里景色肯定独特……”。

不过，他们始终没见我行动。起初都觉得是不是我抠门不舍得花钱，后来听说我在西藏当过兵，才羡慕地说：“原来张师傅是个老西藏呀！”他们称我一声“老西藏”，勾动了我对在西藏服役期间那些老战友的思念。那时的战友绝大多数是从川、陕、甘三省入伍的，我这个河南人与他们分别后已失联近四十年了，如今就像只孤雁一样。

有一次一伙人在走廊里摆谈西藏那些有趣的景点，讲得眉飞色舞，有声有色。忽然看到我走过来了就嘎然肃静，未过片刻便看着我七嘴八舌说起来，说我是位老西藏，说我最有资格谈论那原生态的西藏云云。于是我乘机显摆起老西藏老资格神态，轻声问道:“你们去没去过嘎觉寺？去没去过詹娘舍？”他们全都矒了，都没听清我说的是什么地方。我又耐心解释了一下这俩地名，他们还是茫然地摇头。都说“没听说过，旅游局没安排去那地方。”我便告诉他们说：“那是亚东，是个非常美丽可爱的地方……”

后来有人常向我打听亚东的景色，有空时我也向他们絮叨我1965年到1967年那段中锡边境（今称中印边境锡金段）对峙和自卫反击战期间，我在亚东的所见所闻。我不提作战情节，只向朋友们讲述当地山川风景人文习俗等。如：嘎觉寺建筑的雄伟壮观，神仙塑像的别具一格，唐卡壁画的精致优美等。也谈从嘎觉寺走向詹娘舍山峰半道上那沟壑里溪流潺潺、跌水叮咚及山坡上大片青松林中稀疏散落的红松，万绿丛中点点红，绚丽多彩的景观。再往前走就有大面积深浅各异的红色杜鹃丛林，鲜艳夺目使人心旷神怡。更有那神姿仙态的詹娘舍仙峰上的雪莲、塔黄令人赏心悦目……这些都是他们没有看到的景物。特别是当我无意间带上一句半句与作战有关的情节，他们就会连连追问。于是我不得不简单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就这样本由闲聊山川花草人文习俗为主题，逐渐增添了对印自卫反击战的内容。尤其是顺便捎带说的些小事、趣事情节常引起阵阵笑声。例如：1965年，我军在乃堆拉边界线上与敌对峙，我曾看到一个调皮的步兵小战士，请求排长批准他跨过边界线，在境外站立5秒钟，将来就有资格对家乡父老亲友吹他曾出过国。排长严厉地训斥他，要求他绝对不能违纪。他调皮地说：“你不让我出国，我晚上站岗时撒尿也要撒到外国……”弄的正生气的排长也笑了。又如我把一个战友横攀悬崖时差点掉下去牺牲，说成“他差一点结算伙食账”等等，拳友乐友们听了没有不笑的。

由于我常把那些艰苦、惊险的情节讲得轻松幽默，常引起朋友们阵阵笑声。但也有人不笑，如葫芦丝队队长贺祖华、“寿协”副会长徐森荣，还有乐团郝大哥等人就从未笑过。他们在沉默他们在沉思，他们从我描述的那些貌似滑稽好玩的情节中，透视到了情景的严酷和战士们的奉献。有时队友们在听我瞎掰时，追问故事中那些英勇的战友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这使我很难回答，并激起我对战友们更强烈的思念。

几年后，一个偶然机会来了，从西安来洛阳旅游的战友何志理找到了我，在他的帮助下逐个找到了五十年前曾在亚东并肩作战的许多老战友。我一边激动地逐个加他们微信联系，又一边向拳友乐友们报告我曾向他们讲战斗故事中的人物一个个有音信了。这使他们更相信我讲那故事的真实性。他们都为我们战友间的重逢重聚表示祝贺。2019年10月我第一次参加了西藏老连队退役战友的聚会活动，从此我又回到了那帮老战友中间。

人老了易怀旧，如今老战友们常谈起昔日的生活琐事，且常忆常新。有几位战友写了回忆录，我也跟风写了几篇。今年又到9月了，是中印边境（锡金段）自卫反击战胜利五十八周年，我瞎凑了几句顺口溜以示纪念。

詹娘舍上神花宝剑

（一）

尘世连仙界，

天际有名山。

詹娘舍前开奇花，

塔黄伴雪莲。

花奇容颜美，

怒放抗严寒。

骤雪强风陪战士，

亮剑在高原。

（二）

距家千万里，

离天三尺三。

炮兵之塔（注①）镇妖孽，

矗立天地间。

善事有千百，

孝字最当先。

奈何戍边在天涯，

忠孝难两全。

（三）

亚东关大捷，

高奏凯歌还。

昔日炮火烧天处，

今朝成笑谈。

几个耄耋佬，

提笔话当年。

习作贵在写纪实，

权当谝闲传（注②）！

注①：我连战士称詹娘舍炮兵观察所为瞭望塔。

注②：谝闲传是陕西方言，意为聊天。此处闲读音han。

（注：本文最后两张插图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张世连：1942年3月生于西安，1958年12月入伍。1961年9月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侦察学校，1964年7月毕业分配至西藏军区炮兵独立308团指挥连历任气象站长、副连长。后调入四川省苍溪县武装部任参谋。1985年3月转业到洛阳市工作，2002年3月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