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退休老姐妹自驾游新疆,十天两人决裂,中老年闺蜜团彻底分崩
发布时间:2025-11-15 11:10 浏览量:3
我们出发去新疆那天,天好得像一块刚被擦亮的蓝宝石。
我们五个人,五条颜色鲜艳的丝巾,在小区的花园里,迎着晨光,拍了第一张合照。
刘姐,这次自驾的发起人兼总舵主,她新提的七座SUV,白得发光,像一头温顺又骄傲的巨兽,静静地卧在那里,等着承载我们几个老姐妹的诗和远方。
她在我们这个小团体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退休前是单位的工会主席,张罗惯了大事。这次,从路线规划到车辆保养,她一手包办,连我们每个人的保险都买得妥妥当帖。
张姐,我们的“御用摄影师”,脖子上挂着她那个比我小孙子还金贵的单反相机,镜头盖都舍不得摘。她对着我们喊:“都笑开一点,把丝巾飘起来!对,就这样!让小区里那群天天只知道跳广场舞的老娘们儿看看,什么叫有品质的晚年生活!”
风吹起我们的丝巾,红的、黄的、蓝的、紫的、绿的,像五道突如其来的彩虹,落在了这个灰扑扑的早上。
王姐,我们的“财务总管”,正拿着个小本子,挨个儿记下我们交的份子钱。她推了推老花镜,一笔一划,认真得像是在签署什么国家级的大项目。
“刘姐,油费预存了三千,过路费一千,住宿预算按每天八百,吃饭……”她念叨着,每一分钱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陈姐,身体最弱的一个,有轻微的高血压和心脏病。她裹着最厚的外套,手里捧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是她女儿给泡的丹参茶。她不怎么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闹,眼神里是那种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向往。
而我,算是这个团体里的“润滑剂”。她们吵吵闹闹的时候,我负责打圆场。她们兴高采烈的时候,我负责在旁边鼓掌。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就是脾气好点,能听她们每个人唠叨。
我们这个“姐妹团”,听上去坚不可摧。从二十几岁在同一个工厂上班,到如今头发花白,孙子绕膝,快四十年的交情了。我们一起经历过下岗的慌张,一起为儿女的婚事操碎了心,也一起在菜市场为了一毛钱的差价跟小贩磨破嘴皮。
我们以为,这世上再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新疆,是我们共同的梦。是张姐相机里永远拍不够的赛里木湖的蓝,是刘姐车轮下渴望征服的独库公路的险,是王姐心里盘算着的最甜的哈密瓜和最划算的羊肉串,是陈姐想象中能治愈一切的风和阳光,也是我,想要逃离一地鸡毛的家庭生活,去寻找片刻安宁的远方。
“出发!”刘姐一声令下,我们像一群终于逃出笼子的鸟,叽叽喳喳地钻进了那辆崭新的SUV。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混杂着新车的皮革味,张姐身上的香水味,还有王姐包里漏出来的一点点橘子皮的清香。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我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住了几十年的家属楼,那些熟悉的窗户、阳台上的花、楼下遛弯的老伙计,都迅速地在后视镜里变小、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就像年轻时第一次出远门,前路未知,但充满希望。
我们都以为,这将是一场完美的旅行。
一场足以慰藉我们半生辛劳的,盛大而美好的告别。
我们谁也没想到,这场梦,会碎得那么快,那么彻底。
最初的两天,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
我们沿着高速一路向西,车里的音响放着怀旧老歌,从《甜蜜蜜》唱到《橄榄树》。我们跟着哼唱,声音嘶哑,调子也跑得找不着北,但每个人都笑得像个孩子。
张姐不停地按动快门,拍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村庄和连绵的山。她说:“你们看,随便一拍都是大片。”
刘姐稳稳地把着方向盘,偶尔会得意地说一句:“怎么样?我这车不错吧?提速稳,隔音好。”
王姐则在副驾上,拿着地图和刘姐一起研究路线,时不时提醒一句:“下一个服务区还有五十公里,大家要不要上厕所?别错过了。”
陈姐安安静-静地坐在后排,看着窗外,偶尔会轻轻地说:“真好啊。”
我也觉得真好。那种感觉,就像把几十年的生活琐碎都打包扔在了身后,整个身体都变轻了。车窗外的风,吹在脸上,都带着一股子甜味。
我们在服务区吃泡面,五个人围着一小块地方,呼噜呼噜地吸溜着,都觉得比在家里吃山珍海味还香。王姐从她那个神奇的大包里掏出自己煮的茶叶蛋,一人一个,咸淡正好。
晚上住进提前订好的快捷酒店,两间房,我和陈姐、王姐一间,刘姐和张姐一间。房间不大,设施也简单,但我们挤在一起,聊着年轻时候的糗事,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住宿舍的年代。
张姐会把白天拍的照片导到电脑里,一张张给我们看,然后收获一片惊叹和赞美。
“哎呀,张姐你这技术,把我都拍瘦了!”
“这张光线真好,跟杂志封面似的!”
她听着这些话,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我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妹”的幻觉里。
我们以为,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能战胜一切旅途的疲惫和困难。
裂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呢?
或许,是在进入甘肃,窗外的景色开始变得荒凉、单调的时候。
连续几个小时,窗外都是一成不变的戈壁滩,黄沙漫漫,连一棵像样的树都看不到。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把车里烤得像个蒸笼。
车里的歌声停了,笑声也少了。
刘姐连续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脸上开始有了疲态,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张姐也不再拍照了。她看着窗外,撇了撇嘴,说:“这有什么好拍的,灰蒙蒙的一片。”
王姐开始念叨:“这油价怎么又涨了?咱们这一路光油费就得花不少钱吧?”
陈姐的脸色有点发白,她拿出药瓶,干吞了两片药,然后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空气开始变得有点沉闷,像被抽掉了一部分的氧气。
那天中午,我们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找了个路边的小饭馆吃饭。
饭馆很简陋,桌子油腻腻的,苍蝇嗡嗡地飞。
刘姐点了几个菜,一盘大盘鸡,几个素菜。
菜一上来,张姐就皱起了眉头。她用筷子扒拉了一下那盘大盘鸡,说:“这鸡也太肥了,全是油。这地方的东西能干净吗?”
老板是个粗犷的西北汉子,听见了,嗓门老大地说:“俺们这儿的鸡都是自己养的,干净着呢!不吃拉倒!”
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我赶紧打圆场:“饿了吃什么都香,快吃吧快吃吧,赶路要紧。”
王姐也说:“出门在外,就别那么讲究了。我看这菜量挺大的,咱们五个人吃足够了。”
张姐没再说什么,但也没动筷子,只是拿手机出来,对着那盘鸡拍了张照,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是:“传说中的大盘鸡,emmm……一言难尽。”
我看到了,心里咯噔一下。
刘姐也看到了,她脸色沉了下来,没说话,只是大口地吃着饭。
那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
只有咀嚼的声音和碗筷碰撞的声音。
吃完饭,王姐去结账。回来的时候,她脸色不太好。
“这顿饭花了两百八,也太贵了,就这么几个破菜。”她小声抱怨着。
张姐听见了,凉凉地说了一句:“两百八还贵?咱们五个人呢,平均下来一个人才五十多。王姐你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
王姐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我这不是为大家省钱吗?咱们这次出来,预算本来就不多。能省一点是一点。”
“省省省,天天就知道省。出来玩就是花钱的,要是怕花钱,在家里待着多好?”张姐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我……”王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刘姐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不耐烦,“赶紧上车,天黑前要赶到下一个地方。”
她的权威还在,车里恢复了安静。
但那种安静,和出发时的安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紧绷的、尴尬的、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的安静。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野,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原来,风景不只是风景,它还能照进人的心里。
当风景壮美开阔时,人的心胸似乎也跟着开阔起来。
当风景变得单调荒芜时,人心里的那些计较、不满和疲惫,也开始一点点地浮现出来。
进入新疆境内,我们迎来了第一个高潮——赛里木湖。
当那片巨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蓝色,毫无征兆地撞进我们视野的时候,车里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叹。
“天哪!”
“太美了!”
前几天的沉闷和不快,似乎瞬间被这片湖蓝给洗涤干净了。
我们又变回了那群亲密无间的姐妹。
车子停在湖边,我们迫不及不及待地冲了下去。
湖边的风很大,吹得人几乎站不稳,但空气是那种沁人心脾的凉爽和清新。湖水是分层的颜色,近处是剔透的蓝绿色,远处是深邃的宝蓝色,一直延伸到天边,和雪山连在一起。
张姐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
她指挥着我们:“来来来,都站到那块石头上去。刘姐你站中间,丝巾举高一点!对!王姐你往左边靠靠,别挡住后面的人!陈姐,笑一笑,别那么拘谨!”
我们在湖边拍了无数张照片。单人的,双人的,集体的。
跳跃的,奔跑的,回眸的。
五条丝巾在蓝天雪山下,再一次尽情地飞舞。
那一刻,我们好像真的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
我们只觉得,为了眼前这一刻,之前所有的奔波和辛苦,都值了。
晚上,我们住在湖边的蒙古包里。
条件很艰苦,没有独立卫生间,晚上冷得刺骨。
但我们都很兴奋。
刘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瓶白酒,我们五个人,就着花生米和牛肉干,一人喝了一小杯。
喝了酒,话就多了起来。
我们聊起年轻时一起喝酒的场景,聊起谁的酒量最好,谁一喝就倒。
聊着聊着,张姐忽然哭了。
她举着杯子,眼睛红红地说:“姐妹们,说真的,我特别感谢刘姐。要不是她,我们这辈子可能都来不了这么美的地方。”
刘姐也有些动容,摆摆手说:“说这些干嘛,咱们谁跟谁啊。”
王姐也感慨道:“是啊,咱们能凑在一起出来一趟,太不容易了。等回去了,把账算清楚,该谁的谁的,谁也别多出,谁也别少出。”
她这话一出,刚刚还热络的气氛,瞬间冷了一下。
张姐放下酒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赶紧岔开话题:“来来来,别说这些了,咱们唱歌吧!”
那一晚,我们在寒冷的蒙古包里,唱了很多老歌。
唱到最后,陈姐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我看着她平静的睡颜,又看了看旁边还在小声争论着明天几点出发的刘姐和张姐,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出来。
我们真的,还是原来那群可以无话不谈、不分彼此的姐妹吗?
还是,我们只是在努力地扮演着这个角色,用一场盛大的旅行,来掩盖早已存在的裂痕?
离开赛里木湖,我们继续向北,前往伊犁。
伊犁的草原,是另一种震撼人心的美。
绿色的草地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地毯,铺满山坡,牛羊在上面悠闲地吃草,远处是白色的毡房和袅袅的炊烟。
但我们的心情,却没能像这草原一样开阔起来。
矛盾,开始变得具体而尖锐。
第一个爆发点,是关于住宿。
按照刘姐的计划,我们应该住在县城里,找个干净实惠的连锁酒店。
但张姐坚决不同意。
她在网上看到了一家草原深处的网红民宿,是那种有落地窗、可以看到星空的小木屋。价格非常贵,一晚上要一千多。
“我们一定要去住那个!你们看照片,多美啊!早上起来一推开窗户就是草原,这才是旅行的意义!”张姐把手机递到我们面前,眼睛里闪着光。
王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一千多一晚?太贵了!咱们五个人住两间房,一晚上就两千多块钱没了?这都够咱们在县城住三四天了!”
刘姐也皱起了眉头:“张姐,咱们出来是看风景的,不是来享受酒店的。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而且那种地方,路不好走,我的车要是刮了蹭了怎么办?”
张姐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刘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车金贵,我们的体验就不重要了?王姐,你别天天把钱挂在嘴边行不行?我们是出来穷游的吗?”
“我怎么是把钱挂在嘴边了?咱们出发前说好的,要精打细算,你现在搞这种特殊,不合适吧?”王姐也不甘示弱。
眼看就要吵起来,我赶紧出来和稀泥:“都别急都别急,有话好好说。要不这样,我们投票决定吧?少数服从多数。”
陈姐也小声说:“是啊,别为这个吵架,伤了和气。”
结果,我和陈姐都弃权了。我们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刘姐和王姐坚持住县城。
张姐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另一边。
她气得眼圈都红了,把手机往旁边一摔:“行!你们都联合起来欺负我!不住就不住!反正这趟旅行,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说完,她就扭头走开了。
那天晚上,我们最终还是住在了县城的快捷酒店。
张姐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晚饭都没出来吃。
我和陈姐去敲门,她也不开。
隔着门板,我们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我和陈姐面面相觑,心里都不是滋味。
刘姐和王姐坐在另一个房间里,脸色也很难看。
刘姐叹了口气,说:“她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一点都不知道为大局着想。”
王姐说:“就是,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呢?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任性。”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堵得慌。
曾经,我们不是这样的。
年轻的时候,我们挤在一间宿舍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分给对方。谁要是受了委屈,另外几个人肯定会第一个冲上去为她出头。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计较,这么不能容忍对方了?
是因为老了吗?
还是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彼此?
那晚,我失眠了。
听着旁边陈姐和王姐平稳的呼吸声,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了很多。
我想起张姐,她年轻时就是个爱美的姑娘。那时候我们工资都不高,她宁愿省下饭钱,也要买一条漂亮的裙子。我们都笑她臭美,但心里其实是羡慕的。她对美的追求,是刻在骨子里的。我们怎么能要求她,到了六十岁,就突然变得将就和妥协呢?
我又想起王姐,她从小家里条件就不好,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她不是小气,她是真的觉得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我们怎么能指责她,把钱看得太重呢?
还有刘姐,她当领导当惯了,凡事都喜欢自己做主,喜欢一切尽在掌握。她为我们操心劳力,我们又怎么能抱怨她,太强势,太不民主呢?
我们每个人,都带着自己几十年的生活习惯和思维定式,被硬生生地塞进了这辆小小的SUV里。
这辆车,载着我们去远方,也像一个高压锅,把我们之间平时被忽略的、隐藏的矛盾,一点点地加热、升压,直到快要爆炸。
第二天早上,张姐总算是出来了。
眼睛肿得像核桃,但还是化了精致的妆,穿上了漂亮的裙子。
她谁也不理,自顾自地吃着早饭。
我们谁也不敢提昨天的事。
车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刘姐默默地开着车,王姐看着窗外,陈姐闭目养神,我则坐立不安。
张姐坐在最后排,戴着耳机,把头扭向另一边,摆明了不想和我们有任何交流。
那天,我们去了那拉提草原。
很美。
但再美的风景,也无法融化我们之间那层坚冰。
我们五个人,第一次没有拍合照。
张姐一个人,背着她的相机,走得很远。
我们四个,站在这边,远远地看着她孤独的背影,在广阔的草原上,像一个小小的、彩色的点。
我忽然觉得很难过。
我们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证明,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了吗?
如果说,住宿的矛盾还只是导火索,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彻底引爆了我们之间炸弹的那根引线。
我们开始走独库公路。
这是我们此行最期待的一段路。
它险峻,壮丽,一天之内可以经历四季。
刘姐的车技很好,但开在这条路上,她也变得格外专注和紧张。
路很窄,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
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沿途的风景,也确实是无与伦比的。
雪山、峡谷、草原、湖泊,像一幅幅巨大的画卷,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
张姐的情绪,似乎也随着风景的变化,好了一些。
她又开始拍照了。
“停车停车!”她经常会突然大喊。
刘姐就会猛地踩一脚刹车,然后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这里光线好,我要下去拍几张。”
“这里不能随便停车!后面有车!”
“就几分钟,很快的!”
这样的对话,在独库公路上,反复上演。
刘姐的耐心,在一次次的急刹车和催促中,被消耗殆尽。
张姐的拍照热情,也在一次次的拒绝和争吵中,变成了委屈和愤怒。
终于,在一个拐弯处,她们彻底爆发了。
那是一个非常壮观的峡谷,夕阳的光从云层里透出来,给整个山谷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停一下!刘姐,求你了,就停一下!这里太美了!”张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刘姐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跟着好几辆车。路边也没有可以停车的港湾。
“不行!这里停车太危险了!”她断然拒绝。
“就一分钟!我拍一张就走!”张
姐几乎是在喊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是想死,别拉着我们一车人陪你!”刘姐也吼了回来。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了张姐的心里。
张姐愣住了,随即,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刘淑芬!”她连名带姓地喊着刘姐,“你什么意思?我就是想拍张照片,怎么就成了拉着你们去死了?你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是不是?嫌我麻烦,嫌我事多!”
“我没有!”刘姐也提高了声音,“我是司机,我要对全车人的安全负责!你懂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开心!你就是嫉妒我拍的照片比你本人好看!”
这话一出,车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刘姐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一打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后面的车发出了刺耳的鸣笛声。
她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指着张姐,一字一句地说:“张小琴,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嫉妒你?我有什么好嫉妒你的?嫉妒你一把年纪了还天天活在梦里?嫉妒你除了会摆弄你那个破相机,什么都不会?”
“你……”张姐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哭。
王姐赶紧劝架:“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路过的车,都放慢了速度,车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我们这辆停在路边、剑拔弩张的白色SUV。
“刘姐,张姐,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在路上吵,太危险了。”我也急得不行。
陈姐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陈姐!陈姐你怎么了?”我赶紧扶住她。
陈姐说不出话,只是指了指她的包。
我连忙从她包里翻出速效救心丸,塞了两粒到她嘴里。
车里乱成一团。
张姐的哭声,刘姐的骂声,王姐的劝架声,我的惊呼声,还有陈姐沉重的喘息声,混杂在一起,像一曲荒腔走板的交响乐。
就在这时,张姐突然拉开车门,冲了下去。
“我不坐你的车了!我自己走!”她哭着喊道。
“你给我回来!”刘姐也跟着下了车,去拉她。
两个人就在独库公路的悬崖边上,拉扯了起来。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们这个所谓的“姐妹团”,就要在这里,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分崩离析了。
最终,还是路过的一位好心司机停下车,帮我们把她们拉开了。
张姐被劝回了车里,但她坐到了离刘姐最远的位置,用一条丝巾蒙住了自己的头,像一只受伤的鸵鸟。
刘姐也回到了驾驶座,她的手在方向盘上,抖得厉害。
车子重新启动,但没有人说话。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陈姐压抑的、小声的啜泣。
夕阳落下去了,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独库公路的夜晚,来得又快又冷。
我们仿佛行驶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通往地狱的路上。
那天晚上,我们谁也没能睡好。
我和陈姐、王姐住一间。陈姐的情况稳定下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
王姐坐在床边,不停地叹气。
“这叫什么事啊?好好的出来玩,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她反复说着这句话。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
四十年的交情,难道就这么脆弱吗?
就因为几句话,几件小事,就要走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吗?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们还都是小姑娘的时候。
有一次,张姐被厂里的小流氓欺负,是刘姐第一个冲上去,抄起一把扫帚,把那几个小流氓打得落花流水。那时候的刘姐,就像一个女侠。
还有一次,王姐家里困难,孩子上学的学费都交不起,是我们几个人,东拼西凑,才帮她渡过了难关。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像亲姐妹一样。
可是现在呢?
我们老了,生活好了,却好像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份纯粹的感情了。
我们开始计较谁付出得多,谁得到得少。
我们开始在意自己的面子,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对方的立场。
我们用最刻薄的话,去伤害那个曾经我们最想保护的人。
后半夜,我听见隔壁房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刘姐压抑的哭声。
我猜,她和张姐,还在继续她们的战争。
第二天,摊牌的时刻终于来了。
早上,我们四个人坐在宾馆的餐厅里吃早饭,谁也没说话。
张姐没有下来。
过了一会儿,刘姐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张姐发来的微信。
她把手机递给我们看。
微信上只有一句话:“我不想跟你们一起走了。我买了今天下午回家的机票。你们保重。”
空气凝固了。
王姐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姐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看着刘姐,她的脸色平静得有些可怕。
她拿起手机,回了两个字:“好的。”
然后,她对我们说:“吃饭吧。吃完饭,我们继续上路。”
“刘姐……”我试图说点什么。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疲惫,有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决绝。
“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强扭的瓜不甜。”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她们之间的决裂,不是一时冲动。
是积攒了太久的失望和不满,在这趟旅途中,找到了一个爆发的出口。
就像一座火山,沉默了太久,一旦喷发,就再也无法挽回。
我们默默地吃完了那顿早饭。
回到房间收拾行李的时候,王姐突然说:“要不……我也回去吧?”
我愣住了,看着她。
她苦笑了一下,说:“我觉得没意思了。本来是五个人高高兴兴出来的,现在走了一个,还不知道回去要怎么闹。我这心里啊,堵得慌。再美的风景,也没心情看了。”
我沉默了。
其实,我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陈姐在一旁小声地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最后,刘姐做了决定。
她走进我们的房间,说:“我送你们去机场。你们和张小琴,一起回去吧。”
“那你呢?”我问她。
“我一个人,继续走完剩下的路。”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怎么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王姐急道。
“没什么不行的。”刘姐看着窗外,淡淡地说,“这趟旅行,是我发起的。我说过,要走完独库,要去喀什,要去帕米尔。我不能食言。”
她顿了顿,又说:“主要是,不能对我自己食言。”
我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知道,劝不住她。
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女人,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这样,一场原本计划十五天的盛大旅行,在第十天,戛然而止。
我们四个人,去了机场。
刘姐把我们送到安检口,没有多余的话。
她只是挨个儿抱了抱我们。
抱到我的时候,她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把事情搞砸了。”
我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我摇摇头,说:“不怪你。”
真的不怪她吗?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有错。
我们错在,太高估了我们的友谊,也太低估了人性的复杂。
在机场的候机大厅,我们见到了张姐。
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
我们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相顾无言。
曾经最亲密的姐妹,此刻,却比陌生人还要尴尬。
还是陈姐,先开了口。
她拉着张姐的手,说:“小琴,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别一个人。”
张姐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抽回手。
她摘下墨镜,眼睛还是肿的。
她看着我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透过小小的舷窗,看着下面那片广袤而苍凉的土地。
我想象着,刘姐一个人,开着那辆白色的SUV,行驶在哪条孤独的公路上。
车里,应该还放着我们喜欢的那些老歌吧?
副驾上,那个属于王姐的位置,空了。
后排,那个属于张姐、陈姐和我的位置,也空了。
她一个人,守着一车的沉默和回忆,会想些什么呢?
回到家的那天,天是阴的,下着小雨。
我们那个名为“新疆姐妹团”的微信群,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照片。
就好像,那十天的旅行,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几天后,王姐在群里发了一份Excel表格。
是这次旅行的账单。
详细到每一瓶水,每一包纸巾。
她在最后算出了每个人应该A的钱,然后把自己的收款码发了出来。
没有人回复。
又过了几天,我看到刘姐发了朋友圈。
是她在帕米尔高原拍的照片。
照片上,她一个人,站在雪山下,穿着冲锋衣,没有化妆,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但她笑得很灿烂。
配文是:“一个人,也看到了全世界。”
张姐在下面,点了一个赞。
只有这一个赞。
没有评论。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红色的爱心,看了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那个赞,代表着什么。
是原谅?是和解?还是,一种无声的告别?
又过了一个月,陈姐组织了一次聚会,说大家一起吃个饭,把话说开。
刘姐和张姐,都说有事,没来。
最后,只有我、陈姐、王姐三个人,坐在了一起。
饭桌上,我们聊了很多,但都刻意地避开了那次旅行。
我们聊孩子,聊孙子,聊菜市场的物价,聊最近看的电视剧。
气氛努力地想要变得热络,但始终,都隔着一层什么。
吃完饭,王姐把账结了。
她说:“这顿我请。上次新疆的账,刘姐和张姐的钱,我都退给她们了。剩下的,就算了吧。算不清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
有些东西,是没法用钱来计算的。
比如,四十年的情谊。
比如,一次无法挽回的伤害。
从那以后,我们这个“姐妹团”,就彻底散了。
我们还是住在同一个小区,偶尔在楼下碰到,也会点点头,笑一笑,说一句:“吃了没?”“带孙子出去啊?”
然后,擦肩而过。
就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张姐还在玩她的摄影,经常在朋友圈发她拍的各种花花草草。
刘姐迷上了户外徒步,每个周末都跟着一群驴友去爬山。
王姐报了个老年大学,在学国画。
陈姐在家专心养身体,偶尔种种花。
我呢,还是老样子,带带孙子,买买菜,过着最平凡的日子。
我们好像都找到了新的生活,新的圈子。
只是,再也没有人,会陪我聊一整个下午的八卦。
再也没有人,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第一时间送来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再也没有人,会像她们一样,知道我所有的糗事,见证我所有的青春。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拿出那次去新疆拍的照片。
尤其是第一天出发时,我们在小区花园里拍的那张合照。
照片上,我们五个人,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灿烂。
五条丝巾,在阳光下,像五团燃烧的火焰。
我看着看着,眼泪就会不自觉地流下来。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们没有去那趟新疆,是不是,我们现在还跟以前一样,是最好的姐妹?
我们还会在周末的时候,约在一起打麻将,喝早茶。
我们还会在谁家受了儿媳妇的气时,聚在一起,同仇敌忾地骂上半天。
我们还会以为,我们的友谊,坚不可摧,地久天长。
可是,没有如果。
那趟新疆之行,就像一场大浪淘沙。
它淘去了我们友谊表面那层光鲜的、和谐的假象,露出了底下,那些我们一直不愿承认的,早已存在的,无法弥合的裂痕。
我们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我们都忘了,友谊,和爱情、亲情一样,是需要经营的。
它需要理解,需要包容,需要退让,更需要,一颗懂得感恩和珍惜的心。
而我们,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们以为,几十年的时间,足以让我们的感情,百毒不侵。
却不知道,时间,有时候也是最可怕的敌人。
它会改变一个人,也会,冲淡一份情。
前几天,我收拾屋子的时候,翻出了那条我去新疆时戴的蓝色丝巾。
它被我随意地塞在柜子的角落里,已经有些褶皱了。
我把它拿出来,展开,在镜子前,重新围在了脖子上。
镜子里,我的头发,又白了许多。
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
那条蓝色的丝巾,依然鲜艳。
只是,再也没有另外四种颜色,和它一起,在风中飞舞了。
我忽然想起,在独库公路上,那个金色的黄昏。
如果那天,刘姐愿意为张姐停一分钟的车。
如果那天,张姐能够体谅刘姐作为司机的责任。
如果那天,王姐能少说一句关于钱的话。
如果那天,我和陈姐,能更有力地去调和。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我们都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爱着自己,也伤害了朋友。
那辆白色的SUV,最终,没有载着我们五个人,看到全世界。
它只是载着我们,走到了友谊的尽头。
而我们,也终于在花甲之年,上了一堂最深刻的课。
这堂课的名字,叫做,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