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退休老姐妹自驾游新疆,十天两人断交,中老年姐妹团彻底瓦解
发布时间:2025-11-17 11:14 浏览量:5
新疆回来三个月了,那个曾经被我们命名为“夕阳红姐妹花,永远不分家”的五人微信群,早就被我按了免打扰,沉在了对话列表的最底端。群里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我发的航班落地通知,下面空空荡荡,再没有一个人回应。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方阵,看着我们出发前在机场拍的那张合影,五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姐妹,笑得比天山的雪莲还要灿烂,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细细密密地扎着,疼,但是不剧烈,是一种钝痛。三十多年的交情,我们一起经历了下岗的阵痛,熬过了子女高考的焦虑,分享过抱上孙辈的喜悦,原以为这份情谊能像陈年的酒,越品越醇,却没想到,它脆弱得就像一捧流沙,在短短十天的新疆自驾游里,被风一吹,就散了。
一切,都要从王姐那张精确到小数点的Excel表格说起。
第1章 梦的序曲
我们这个姐妹团,核心人物是王玉芬,我们都叫她王姐。她比我们大几岁,今年六十有三,退休前是国企的会计,做任何事都带着一股子“账目必须清晰,分毫不差”的严谨劲儿。她是我们这群人里的主心骨,也是这次新疆之行的总策划和总指挥。
另外三位,一个是赵美娟,赵姐,是我们当中条件最好的。她丈夫自己开了个小公司,退休金加上分红,让她过得比我们都滋润。她爱美,爱享受,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会花几千块买一瓶面霜的人。李静,李姐,性子最软,话不多,身体一直不太好,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肠胃不适。最后一位是孙桂芳,孙姨,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大的,六十五了,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喜欢说“都多大岁数了,别计较”,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而我,林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性格也温吞,在她们中间,更像一个倾听者和附和者。
去新疆自驾,是赵姐提出来的。那天我们在公园里跳完广场舞,赵姐一边用真丝手帕擦着汗,一边指着手机里一张赛里木湖的照片说:“姐妹们,看看,这辈子要是不去一次新疆,那真是白活了!咱们也学学年轻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个提议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立刻激起了我们所有人心中的涟漪。是啊,退休了,孩子们都成家了,我们有大把的时间,为什么不呢?
大家一拍即合,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可“说走就走”到了王姐这里,就变成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她立刻揽下了所有活儿,宣布:“大家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保证让大家花最少的钱,玩得最开心!”
那之后的半个月,王姐几乎把我们退休前的所有工作热情都投入到了这次旅行策划中。她每天在网上看攻略到半夜,对比租车公司的价格,研究哪条路线最经典,哪个加油站最便宜。我们那个五人小群,每天都会被她几十条信息刷屏,从新疆的紫外线强度,到每个景点的历史典故,再到哪个牌子的自热米饭性价比最高。
起初,我们都充满了感激。赵姐在群里发了个大红包,说:“辛苦王姐了,你就是我们的定海神针!”李姐和孙姨也跟着附和,夸王姐办事牢靠。我虽然觉得王姐有些过于紧张,但心里也是佩服的,毕竟这么大的事,没个牵头人确实不行。
然而,当王姐把最终版的行程和预算Excel表格发到群里时,那种微妙的不适感第一次出现了。
那是一张堪称艺术品的表格。从第一天到第十天,每一天的行程都规划到了小时。早上几点起床,几点出发,开多少公里,路上在哪个服务区休息,中午吃什么,预算多少,下午游览哪个景点,门票多少,晚上住哪个宾馆,价格多少……所有费用分门别类,住宿、餐饮、油费、门票、杂项,最后算出一个总数,再除以五,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姐妹们请看,”王姐在群里发了一段长长的语音,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次我们全程十天,人均预算控制在5500元。我已经把所有能预定的都订好了,包括宾馆,都是我从几十家里面筛选出来的,评价好,价格也最实惠。吃饭方面,我的建议是,早餐在宾馆解决,午餐就在路上简单吃点,比如馕或者泡面,晚餐我们再找个干净的小馆子,点几个家常菜。这样既省钱又省时间。”
群里安静了几秒钟。我能想象到大家看到这张表格时复杂的表情。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赵姐。她发了一个笑脸表情,紧跟着说:“王姐真是辛苦了,做得这么细。不过……午餐就吃馕和泡面啊?咱们这岁数,肠胃可受不了。而且出来玩嘛,品尝当地美食也是一种体验呀。”
王姐几乎是秒回:“美娟,我知道你条件好,不差钱。但我们这是一个团体,要考虑所有人的情况。新疆的消费不低,尤其是在景区,一碗普通的面条都要三四十。我们把钱花在刀刃上,多看看风景不好吗?再说了,我查了攻略,很多老司机都说,路上时间紧张,简单吃点最方便。”
孙姨赶紧出来打圆场:“王姐说得有道理,美娟的想法也能理解。要不这样,到时候我们看情况,想吃好的时候就一起去吃一顿,费用大家再单算嘛。”
王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我不是不让大家吃,我是说要计划着来。预算表里每天晚餐的预算是人均50元,五个人就是250元,点四菜一汤足够了。要是顿顿都下馆子,那这5500块可打不住。”
赵姐没再说话,只是发了一个“OK”的手势。
“岚岚,我看了王姐订的宾馆,好几家都是那种民宿,评价里说隔音不太好。我睡眠浅,怕是休息不好。”
我安慰她:“没事的,到时候戴个耳塞。王姐也是为了省钱,她自己肯定也住一样的,你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其实我自己心里也犯嘀咕。王姐的控制欲似乎比以前更强了。她把这次旅行当成了一个需要严格执行的项目,而我们,是这个项目里的成员,必须遵守她制定的规则。可旅行不就是图个随心所欲吗?那种被一张表格牢牢框住的感觉,让那份对远方的向往,蒙上了一层不易察াক的阴影。
出发那天,我们五个人在机场汇合,个个都精心打扮过。赵姐穿了一身名牌的冲锋衣,戴着大墨镜,看起来像个时尚明星。王姐则是一身朴素的运动装,背着一个半旧的双肩包,手里还攥着一沓打印出来的攻略和订单。
我们租的是一辆七座的商务车,王姐当仁不让地坐上了副驾驶,她说她要负责导航和“监控”全程费用。我和李姐、孙姨坐在中间一排,赵姐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她说她晕车,需要宽敞点的地方。
车子驶出乌鲁木齐机场,迎着戈壁滩上灿烂的阳光,我们都兴奋地欢呼起来。那一刻,之前所有的不快和疑虑都烟消云散了。我天真地以为,只要踏上了旅途,那些生活中的琐碎和性格上的棱角,都会被新疆的广袤和壮丽所抚平。可我忘了,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而我们的堡垒,从一开始,地基就不那么稳固。
第2章 第一道裂痕
旅途的蜜月期非常短暂,甚至没能撑过24小时。
第一天晚上,我们按照王姐的计划,抵达了奎屯市。王姐预订的是一家快捷酒店,网上评分4.5,价格是168元一间标间。她得意地对我们说:“看看,这个价格在一线城市连个地下室都住不了,性价比多高!”
办理入住时,前台告诉我们,只剩下两间标间和一间大床房了。这意味着我们五个人里,必须有一个人单独住。
“我来住大床房吧,”赵姐立刻说,“我补差价就行。”
王姐立刻拉下脸,对前台说:“我们订的是三间标间,你们怎么能没有呢?把你们经理叫来。”
前台小姑娘被她严厉的口气吓了一跳,委屈地说:“阿姨,今天的客人确实多,可能是系统延迟了。大床房只比标间贵20块钱,要不就……”
“20块钱也是钱啊!”王姐打断她,“我们五个人,十天下来就是200块!再说了,这是你们酒店的失误,凭什么让我们消费者承担?”
我和孙姨赶紧上去劝。我拉着王姐的胳膊说:“王姐,算了算了,就20块钱,别为难人家小姑娘了。”孙姨也说:“是啊玉芬,出来玩,和气生财。”
赵姐站在一旁,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的递给前台:“不用找了,大床房我住。”然后头也不回地拿着房卡就走向电梯。
王姐看着赵姐的背影,嘴里还在嘀咕:“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惯的他们这帮商家……”
那一晚的气氛就很尴尬。我和王姐住一间,李姐和孙姨住一间。洗漱完躺在床上,王姐还在为那20块钱耿耿于怀。“岚岚,你说这叫什么事?我辛辛苦苦省下来的钱,她赵美娟眼都不眨就花了。她是不是觉得我小气,故意跟我对着干?”
我只能含糊地应付:“她可能就是觉得累了,想早点休息,没想那么多。”
其实我心里明白,赵姐不是在乎那20块钱,她在乎的是面子,是那种不被尊重的感觉。而王姐,她也不是真的就缺那20块钱,她捍卫的是她那张Excel表格的权威,是她作为总指挥的控制权。
第二天,裂痕开始扩大。
我们计划穿越独库公路。这是整个行程中最令人期待的一段。出发前,王姐特意开了一个“战前动员会”。她严肃地宣布:“独库公路路况复杂,全程560多公里,我们今天必须在天黑前赶到那拉提。所以,午饭就在车上解决。我昨天在超市买好了馕和榨菜,还有一些火腿肠。大家克服一下。”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窗外的风景从戈壁变成了草原,又从草原变成了雪山,美得令人窒息。我们起初还兴奋地拍照、赞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饥饿感开始袭来。
到了中午十二点,车子停在一个观景平台。王姐从她的背包里拿出塑料袋,开始分发食物。“来,一人一个馕,一包榨菜。”
李姐的脸色有些发白,她胃不好,吃不了这么硬的东西。她小声对我说:“岚岚,我有点恶心,想喝点热汤。”
赵姐听见了,立刻说:“这怎么行?老李的胃可不能开玩笑。前面不远应该有服务区吧?我们去吃碗热乎的牛肉面也好啊。”
王姐的脸立刻沉了下来:“现在是旅游旺季,服务区里人挤人,一碗面等半个小时都上不来,还贵得要死。我们时间很紧张的!李静,你要是实在不舒服,我这里有热水,你泡个面吧。”她说着,又从包里拿出一桶红烧牛肉面。
李姐看着那桶面,面露难色。
赵姐终于忍不住了,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王玉芬,我们是出来旅游的,不是来忆苦思甜的!李静身体不舒服,吃口热饭怎么了?就为了省那几十块钱,把身体搞垮了值得吗?再说了,这钱我们又不是不出!”
“这不是钱的事!”王姐也激动起来,“这是计划!是纪律!要是每个人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我们这个团队还怎么带?今天她要吃热的,明天你是不是就要住五星级酒店了?”
“我住五星级酒店也是花我自己的钱,碍着你什么事了?”赵姐反唇相相讥。
“你……”王姐气得嘴唇发抖。
眼看就要吵起来,孙姨赶紧出来和稀泥:“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美娟,玉芬也是为了大家着想,想让我们多玩会儿。玉芬,美娟也是关心李静的身体。要不这样,我们开到下一个服务区,看看情况,要是人不多,我们就简单吃点,好不好?”
我扶着李姐,也劝道:“是啊王姐,李姐的脸色真的不好,你看她手都是凉的。”
王姐看着我们三个人,又看了看一脸倔强的赵姐,终于妥协了。她把馕和泡面狠狠地塞回包里,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那顿午饭,我们最终还是在服务区吃的。一碗牛肉面40块,味道很一般。饭桌上,谁也不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王姐黑着脸,扒拉了两口面就说吃饱了,然后就去车里等我们。赵姐则是故意又点了一盘108块的炒羊肉,慢条斯理地吃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示威。
我、李姐和孙姨夹在中间,食不知味。那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吃在嘴里,却暖不了冰冷的气氛。
我知道,那道裂痕,经过这场争吵,已经变得更深、更宽了。车窗外是天堂般的风景,车厢里却是地狱般的沉默。我们这个小小的团队,就像这辆在独库公路上艰难前行的商务车,看似还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但车里的每个人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失控了。
第3章 草原上的风
抵达那拉提草原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给连绵的草场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成群的牛羊像珍珠一样散落在山坡上,美得像一幅油画。可我们谁都没有心情欣赏这美景。
按照王姐的计划,我们今晚入住的是她提前预定的一家牧民开的毡房。她在攻略上看到,这家毡房评价很高,说老板热情,还能体验原生态的牧民生活,最重要的是,一个床位只要80块钱。
当司机把我们拉到目的地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是一个非常简陋的院子,几个毡房零散地搭着,地上有些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牛羊的膻味和草料发酵的混合气味。
赵姐第一个皱起了眉头,她站在车边,没有下车的意思。“王姐,我们今晚就住这儿?”
王姐已经兴冲冲地和毡房老板打过招呼了,她回头对我们说:“是啊,多有特色!老板说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呢!快下来吧。”
老板是个憨厚的哈萨克族大哥,热情地招呼我们:“姐姐们快进来,奶茶都准备好了!”
我们硬着头皮走进了最大的一个毡房,里面并排摆了六张简易的木板床,铺着不算干净的毛毡。没有独立的卫生间,要去院子角落的一个旱厕。
“这……这怎么住啊?”李姐小声说,她的洁癖是我们当中最严重的,“这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
老板解释说:“洗澡要去公共的淋浴间,热水是限时供应的。”
赵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铁青。她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毡房,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王姐没注意到赵姐的异常,她还在兴奋地给我们分配床位:“我睡门口这个,晚上起夜方便。孙姨你年纪大,睡最里面,安静……”
她话还没说完,赵姐打完电话回来了。她平静地对我们说:“我住不了这里。我在那拉提镇上订了一家酒店,四星级的,现在开车过去还来得及。你们有谁要跟我一起去吗?”
她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
李姐几乎是立刻就站到了赵姐身边,小声说:“我……我跟你去吧,赵姐。我这身子骨,住这里明天肯定得生病。”
孙姨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王姐,又看了看赵姐,最后叹了口气,也挪到了赵姐那边。“我也去吧,年纪大了,还是想睡个安稳觉。”
瞬间,毡房里只剩下我和王姐。
王姐的脸涨得通红,她指着赵姐,声音都在发抖:“赵美娟!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要搞分裂吗?我辛辛苦苦找的地方,你就这么不给面子?”
“面子?”赵姐冷笑一声,“王玉芬,我给你面子,谁给我面子?谁给李姐的胃和孙姨的骨头面子了?我们是出来旅游享受的,不是来扶贫体验生活的!你想省钱,没人拦着你,但你不能绑架我们所有人都跟你一起受罪!”
“我受罪?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集体,为了我们大家!”王姐的声音也尖锐起来。
“别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你就是控制欲作祟!你就是想所有人都听你的,按照你的计划来,让你有成就感!你根本没问过我们想不想要这样的‘实惠’!”
两个六十多岁的女人,就在这充满膻味的毡房里,当着牧民老板的面,撕破了几十年的情面,激烈地争吵起来。那些平时藏在客套话下面的不满和积怨,此刻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我夹在中间,想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知道,赵姐说的,有她的道理。而王姐的委屈,我也能理解。她确实付出了很多心血,只是她的方式,太过强硬,也太过自我。
最后,赵姐拉着李姐和孙姨,叫上司机,头也不回地走了。院子里只剩下我和王姐,还有一脸尴尬的牧民老板。
那拉提草原的风,傍晚时分带着凉意,吹在人身上,冷得刺骨。王姐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过了很久,她才喃喃地说:“她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那天晚上,偌大的毡房里只住了我们两个人。老板还是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烤羊肉,手抓饭,还有醇香的奶茶。王姐一口都没吃,只是默默地喝着闷酒。
我心里堵得难受,借口出去透透气,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给我女儿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妈,你们这哪是旅游啊,简直是受刑。”女儿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王阿姨这个人,我从小就觉得她特别较真。我记得小时候去她家吃饭,她连酱油放多少都要用勺子量。她不是坏,她就是那种性格,觉得自己的标准就是全世界的标准。”
“你赵阿姨也是,”女儿继续分析,“她这几年跟着叔叔过上了好日子,消费习惯早就变了。她觉得花钱买舒服是天经地义的。你们这群人,生活水平和消费观念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了,硬凑在一起长途旅行,不出问题才怪。”
女儿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那个郁结的锁。是啊,我们都变了。时间不仅改变了我们的容貌,也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习惯、金钱观念,甚至是看世界的方式。我们还以为彼此是三十年前那些可以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的姐妹,却忽略了岁月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刻下的不同烙印。
挂了电话,我看着草原上空的璀璨星河,心里一片茫然。这场旅行,还能继续下去吗?我们这个所谓的“姐妹团”,是不是从决定出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走向分崩离析的结局?
第4章 独库公路的回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王姐就把我叫醒了。她的眼睛红肿,显然一夜没睡好。她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对我说:“岚岚,我们走,不等她们了。她们有钱,让她们自己打车追吧!”
我拗不过她,只好默默地收拾行李。司机师傅也很为难,但他收的是王姐的全款,只能听她的。车子发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拉提镇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赵姐在群里发的消息:“王玉芬,你什么意思?说好八点半出发,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
王姐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群里瞬间炸了锅。孙姨发语音说:“玉芬,你别赌气啊,我们都收拾好了,你让司机回来接我们一下。”李姐也说:“王姐,你别这样,大家有什么话当面说开不好吗?”
王姐不为所动,只是看着窗外,脸色比天山上的积雪还要冷。
我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只好在群里打圆场:“赵姐,孙姨,李姐,你们别急。王姐心情不好,我们先往前开。你们重新找个车吧,我们在巴音布鲁克汇合,到时候再好好谈谈。”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车厢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司机师傅大概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连音乐都没敢开。我们就这样沉默地行驶在巴音布鲁克的草原上,窗外是著名的九曲十八弯,夕阳下美得惊心动魄,可我的心却像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重得透不过气来。
看着王姐倔强的侧脸,我的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是一个夏天,我们几个家庭,也是这样,一起组织了一次去海边的自驾游。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三十多岁,孩子们都还在上小学。
那次旅行,也是王姐组织的。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王姐家里条件最不好。她丈夫单位效益滑坡,一个月拿不到几个钱,她一个人在厂里当会计,工资要养活一家三口,还要接济农村的父母。但她自尊心极强,从不肯在我们面前露出一丝窘迫。
出发前,她也是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为了省钱,她提出我们自己带锅碗瓢盆,在海边租那种可以自己做饭的民房。她说,外面的海鲜又贵又不干净,我们自己去市场上买,又新鲜又实惠。
赵姐当时就有些不乐意。她那时候刚换了新工作,收入不错,正是爱美爱玩的年纪。她说:“出来玩就是图个轻松,还要自己买菜做饭,那跟在家里有什么区别?”
王寄当时说的话,和我昨天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美娟,我们是一个集体,要照顾到大多数人。再说了,大家一起做饭,热热闹闹的,不也是一种乐趣吗?”
最后,大家还是听了王姐的。
那次旅行,留在我记忆里最深的,不是大海和沙滩,而是那个闷热、油腻的厨房。每天,王姐都像个指挥官一样,安排我们洗菜、切菜、刷碗。她对每一分钱都计算得极为苛刻。我们买了几斤虾,她会一个一个地数,然后分给每个孩子几个,剩下的我们大人再平分。有一次,赵姐的孩子嘴馋,多拿了一个,王姐看到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小馋猫,这个是阿姨的份哦。”
赵姐的脸当场就挂不住了。她把自己的那份虾全都夹到了儿子碗里,说:“吃!我儿子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们不差这一个虾!”
那天的气氛,就和昨天在那拉提的毡房里一样,降到了冰点。
后来我才知道,王姐之所以那么节省,是因为她出发前,刚给她父亲交了一大笔住院费,身上几乎没什么钱了。她组织的这次旅行,是咬着牙,不想在我们面前丢了面子。她所有的“控制”和“计算”,背后都是不为人知的辛酸和窘迫。
而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情况完全颠倒了过来。王姐退休金稳定,生活无忧,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节俭和控制欲却保留了下来,甚至因为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而变本加厉。赵姐呢,生活优渥,成了我们中最“有钱”的人,她开始追求年轻时被压抑了的享受和自由,最反感的就是被束缚和计算。
她们两个人,就像两列在不同轨道上行驶的火车,曾经有过短暂的并行,但最终因为速度和方向的不同,越走越远。这次新疆之行,不过是让她们轨道的巨大差异,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想着这些,我心里五味杂陈。我对王姐的怨气,消散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同情和无奈。她不是坏人,她只是被困在了过去的生活模式里,用一种她认为正确的方式,努力地维系着这个集体,维系着她的尊严。
车子抵达巴音布鲁克镇时,天已经全黑了。王姐预订的依然是一家经济型宾馆。我们下车后,王姐才终于打开手机,看到了群里几十条未读信息。
赵姐她们三个,重新包了一辆车,一路追了上来,但因为出发晚,路上又堵车,她们被困在了距离我们还有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她们预订的酒店也在巴音布鲁克,但现在肯定是赶不到了。
赵姐在群里发了最后一条信息,语气里充满了疲惫和决绝:“王玉芬,我们不跟你玩了。我们三个决定改变行程,明天直接去伊宁,然后从伊宁飞回去。剩下的钱,你看着算吧。祝你一个人玩得开心。”
第5章 喀纳斯的冰点
赵姐那条“不跟你玩了”的消息,像一柄重锤,彻底砸碎了王姐所有的伪装和倔强。她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看了足足有五分钟,然后,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王姐哭。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种无声的、压抑的啜泣。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整个人缩在宾馆房间那张廉价的椅子里,显得那么苍老和无助。
“她们怎么能这样……”她反反复复,说的还是那句话,“三十多年的姐妹,就因为这点小事……说散就散了?”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那一刻,我所有的不满和怨气都烟消云散了。我看到的,不再是一个专断的、控制欲强的指挥者,而是一个用尽全力想把事情做好,却最终搞得一团糟的可怜老人。
“王姐,”我轻声说,“也许……我们都有错。”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我有什么错?我为了这个家,为了这次旅行,我操了多少心?我熬了多少夜?我一分钱没多花,每一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我错在哪了?”
“你没错在省钱,也没错在负责任。”我鼓起勇气,决定说出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你错在……错在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你自己。你觉得吃馕省时间,可你没想过李姐的胃受不了。你觉得住毡房有特色,可你没想过孙姨一把年纪需要睡个舒服的床。你觉得一切按计划来最稳妥,可你没想过赵姐想要的,可能就是一份随心所欲的惊喜。你把你的标准,当成了我们所有人的标准。王姐,我们爱你,也尊敬你,但我们……不是你的兵。”
我的话像一把手术刀,残忍地剖开了问题的核心。王姐愣住了,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她颓然地低下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那一夜,我们聊了很久。王姐第一次向我敞开心扉,说了许多她从未说过的往事。她说了她年轻时为了省几毛钱的公交车费,每天骑一个小时自行车上班;说了她丈夫下岗后,她一个人打三份工,晚上回家还要就着灯光给孩子织毛衣;说了她是如何靠着精打细算,才把这个家撑起来,把孩子供上大学。
“我穷怕了,岚岚。”她擦着眼泪说,“我这辈子,就信奉一个道理,钱要花在刀刃上。我以为,我对她们好,就是帮她们省钱,让她们花最少的钱,看最多的风景。我没想到……她们根本不领情,还觉得我是在控制她们,是在委屈她们。”
听着她的哭诉,我心里无比酸楚。原来,她那张冰冷的Excel表格背后,藏着的是她一生的辛酸和烙印。她的“抠门”,是生活刻在她骨子里的习惯;她的“控制”,是她对抗生活不安全感的唯一武器。
第二天,王姐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没有再提赶路的事,而是问我:“岚岚,你想去哪儿?”
我说:“去喀纳斯吧,都说那里是神仙住的地方。”
王姐点点头:“好,那我们就去喀纳斯。”
她主动给司机师傅加了钱,让他不用赶时间,慢慢开。路上,她甚至破天荒地主动提出,在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餐厅停下来,请我吃了一顿正宗的大盘鸡。
饭桌上,她拿出手机,在那个死寂的群里,发了一段话:“美娟,李静,孙姨,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让大家受委屈了。你们后面的行程,注意安全。回去以后,我把账目算清楚,该退的钱一分不少退给你们。”
发完后,她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群里依然没有人回应。
我和王姐两个人,继续着剩下的旅程。没有了争吵,没有了催促,气氛变得平静,但也多了一丝说不出的萧索和冷清。在美丽的喀纳斯湖边,看着碧蓝的湖水和金黄的白桦林,我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我们拍了很多照片,但每一张照片里,都只有我们两个人孤单的身影。王姐努力地想挤出笑容,但那笑容里,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落寞。
有一天晚上,在禾木村的木屋里,窗外星光璀璨。王姐突然对我说:“岚岚,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老了?老到……连朋友都处不来了?”
我看着她鬓角的白发,心里一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也许我们不是老了,只是我们太固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执地用自己的尺子去丈量别人,忘记了人和人之间,最需要的不是规划和控制,而是理解和尊重。我们花了三十年时间,建立起一座友谊的大厦,却在短短十天里,亲手将它推倒。这废墟之上,只剩下无尽的遗憾和反思。
第6章 无声的返程
在喀纳斯待了两天后,我和王姐都有些意兴阑珊。原本十天的行程,我们只走了七天,就决定提前结束。那些攻略上标注的必去景点,我们再也没有兴趣一一打卡。
回乌鲁木齐的路上,王姐变得异常沉默。她不再研究地图,不再计算油费,大多数时候,她只是靠在车窗上,静静地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风景,眼神空洞。我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在这片壮美的山河之间了。
那个五人微信群,自从王姐发了那条道歉信息后,就彻底石沉大海。赵姐、李姐和孙姨没有回复一个字,也没有再发过任何动态,仿佛从我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这种彻底的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人心寒。它像一堵无形的墙,把我们三十多年的情分,隔绝得干干净净。
回到乌鲁木齐的那个晚上,我和王姐在机场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吃晚饭的时候,王姐拿出她那个一直不离身的小本子,开始算账。
灯光下,她戴着老花镜,一笔一笔地核对着收据,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处理一项国家级的重大项目。她把所有的公共开销,油费、过路费、租车费、我们两人后半段的食宿费,全部加起来,然后做了一个复杂的除法。
“岚岚,你看看我算的对不对。”她把本子推到我面前,“租车费和前几天的公共开销,我们五个人平摊。后面赵姐她们三个人提前离队,她们自己包车的费用,我们就不管了。我们俩后面这几天的费用,我们俩平摊。这样算下来,我应该退给赵姐1658.5元,退给李姐和孙姨各1720元,因为她们俩没住那晚的大床房。”
她算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甚至连小数点后一位都标了出来。
我看着那个本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多希望她能算错,哪怕是算错一块钱。因为这精确到分的账目,就像一份冷冰冰的判决书,宣告着我们这段关系的彻底终结。金钱算清了,情分,也就两讫了。
王姐很快就把钱通过微信转给了她们三个,并且附上了一句:“账目已清,请查收。”
几分钟后,赵姐那边点了收款。李姐和孙姨也陆续收了钱。
然后,赵姐发来了四个字:“谢谢,再见。”
紧接着,我的手机提示:赵美娟已退出群聊。
李静已退出群聊。
孙桂芳已退出群聊。
那个“夕阳红姐妹花,永远不分家”的群,瞬间只剩下了我和王姐两个人。
王姐看着手机屏幕,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她没有哭,只是眼神里最后的一点光,也熄灭了。她默默地把手机收起来,对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了,岚岚,我们也……散了吧。”
第二天,我们乘坐同一趟航班回了家。几小时的航程里,我们几乎没有交流。飞机落地,取完行李,在机场出口,我们默默地道别。
“王姐,你保重。”
“嗯,你也是。到家发个消息。”
我们像两个最普通的邻居一样,客气,疏离。然后,转身,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我知道,我们这个姐妹团,是真的瓦解了。不是因为某一件事,某一个人,而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固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忘记了如何去倾听,去包容,去爱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人。新疆的风,吹散了我们的友谊,也吹醒了我一个残酷的现实:有些关系,走着走着,就散了,无论你曾经多么用心地去维系。
第7章 一地鸡毛的落幕
回到家的第一个星期,我感觉自己像是大病了一场,浑身提不起劲。每天的生活照旧,买菜,做饭,接送孙子,跳广场舞。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我们跳舞的固定位置,现在空出了三个。周围的老姐妹问我:“岚岚,美娟她们怎么不来了?”
我只能尴尬地笑笑,含糊地说:“她们啊,最近家里有点事,忙。”
我不敢说实话。我怕别人异样的眼光,更怕面对那个已经分崩离析的现实。我甚至有种错觉,只要我不说,这件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现实总会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提醒你。
一天,我在菜市场买菜,远远地看见了赵姐。她挽着一个时髦的皮包,正在一个进口水果摊前挑选车厘子。我们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想开口打个招呼,可她却迅速地移开了目光,假装没看见我,转身对摊主说了些什么。那一刻,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默默地推着我的小菜车,从她身边走过,走向了另一个出口。我们之间,隔着不过三五米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原来,成年人,不,老年人之间的绝交,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拉黑,不需要删除,只需要在某个熟悉的街角,假装看不见对方,就足够了。
更让我难受的,是李姐和孙姨的态度。她们俩虽然没有像赵姐那样退群,但也没有再和我有任何联系。我尝试着给孙姨打过一个电话,想问问她的近况。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孙姨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疏离。
“喂,岚岚啊,有事吗?”
“没事孙姨,就是想问问您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挺好的,没什么事。”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啊。”
电话被匆匆挂断。我握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心里一片冰凉。我知道,在她们眼里,我和王姐是一伙的。在那场对峙中,我没有旗帜鲜明地站到她们那边,就已经是一种“背叛”。
这场旅途的瓦解,最终把我们五个人,清晰地划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以王姐为首的“节省派”,一个是以赵姐为首的“享受派”。而我,这个试图和稀泥的中间派,最终被无情地划归到了前者。
唯一还和我保持联系的,只剩下王姐。
她偶尔会给我发微信,分享一些养生的文章,或者问问我孙子的情况。我们都默契地不再提新疆,不再提那次旅行,更不再提另外三个人。那十天,仿佛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一个我们共同背负的、沉重的秘密。
有一次,她约我出去吃饭。还是在她家附近那家最实惠的家常菜馆。她看起来比旅行前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人也瘦了一圈。
饭桌上,她突然对我说:“岚岚,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看着她布满悔意的脸,叹了口气:“王姐,事情已经过去了。对错……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每个人,可能都错了。”
她沉默了很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我前几天,碰到老孙了。她躲着我走。我这心里啊,真不是滋味。几十年的姐妹,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能说,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
可我自己心里都清楚,有些裂痕,一旦产生,就永远无法弥合。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三个朋友,更是我们过去三十年共同拥有的一段岁月。那段岁月里,有我们的欢笑,有我们的泪水,有我们相互扶持着走过的风风雨雨。而现在,这一切,都随着那场夭折的旅行,被埋葬在了新疆广袤的土地上。
第8章 没有赢家的句号
转眼间,冬天来了。这个城市下了第一场雪。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忽然就想起了在新疆看到的雪山。那样的洁白,那样的壮丽,也那样的冰冷。
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着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喂……是林岚吗?我是李静。”
我愣住了。
“李姐?你怎么……”
“我换号了。”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岚岚,对不起,这么久没联系你。”
“没事没事,”我赶紧说,“你……你最近怎么样?”
“不太好。”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前阵子住院了,胃病犯了,挺严重的。动了个小手术,现在家休养呢。”
我心里一惊:“怎么这么严重?赵姐和孙姨知道吗?她们去看你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李姐一声长长的叹息:“别提了。从新疆回来,我就跟赵姐闹翻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姐慢慢地说了起来。原来,她们三个人提前结束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听了赵姐的建议,在伊宁多玩了几天。赵姐花钱大方,带着她们住最好的酒店,吃最贵的特色菜。可李姐的身体根本受不了那样的折腾,吃了几天油腻的牛羊肉,她的胃就彻底罢工了。
“我疼得在床上打滚,赵姐却说我娇气,说我扫了她的兴。”李姐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她说她花了那么多钱,我却天天耷拉着个脸。孙姨也帮着她说话,说我就是心理作用。那天晚上,我疼得实在受不了,自己打车去了医院,医生说我再晚来一会儿,就胃穿孔了。”
“从医院回来,我就跟她大吵了一架。我说她只顾自己享受,根本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她说我不知好歹,跟着她吃好的住好的,还挑三拣四。我们……就这么掰了。”
“孙姨呢?”我问。
“孙姨?她就是个墙头草。看我和赵姐闹翻了,她就两边都不沾,谁也不得罪。我住院这些天,她就来看过我一次,还是空着手来的,坐了十分钟就走了。”
听着李姐的哭诉,我心里百感交集。原来,那个看似团结的小团体,内部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赵姐的慷慨,和王姐的吝啬一样,都是一种不顾及他人感受的自我。她们一个用“省钱”绑架别人,一个用“花钱”绑架别人,本质上,都是一种控制。
挂掉电话,我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
这场旅行,就像一场残酷的化学实验,把我们每个人性格中最深层的、最不堪的东西都催化了出来。最后的结果是,没有赢家。我们五个人,全都输得一败涂地。
王姐失去了她引以为傲的掌控感和集体;赵姐失去了她用金钱维系的簇拥和热闹;李姐和孙姨,这两个试图依附强者的弱者,最终也发现,无论是依附谁,都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和尊重。而我,这个和事佬,最终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几天后,我买了些水果,去医院看了李姐。她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看到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我们聊了很多,聊起了以前一起带孩子的日子,聊起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王姐和赵姐。
从医院出来,我路过我们以前常去的那个公园。广场舞的音乐正响着,一群老姐妹正在欢快地跳着。我远远地站着,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场地,心里忽然就释然了。
也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像一场旅行。有的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到了分岔口,就该挥手告别。强求不来,也挽留不住。
我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只有我和王姐的微信群,把它也删除了。然后,我走进公园,找了一个空位,跟着音乐,慢慢地舒展身体。
生活,终究还是要继续。新疆的雪山很美,但终究是远方。眼前的这一地鸡毛,才是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真实人生。我不再纠结于谁对谁错,也不再为那段逝去的友谊感到意难平。
我只是懂得了,人老了,最好的活法,或许不是抱团取暖,而是学会与自己和解,学会尊重每一个独立的灵魂,包括我们自己。然后,带着遗憾,平静地,继续走完剩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