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老年痴呆的奶奶死了，是被饿死的，似乎大家都松了口气

“奶奶走的那天，手里还攥着半包旺旺仙贝，塑料齿口怎么撕都撕不开。”

就这一句话，我蹲在火葬场门口哭到干呕。不是难过她走了，是难过她最后三年，天天把零食当饭吃，却没人发现她根本忘了怎么拆包装。

老年痴呆不是“老糊涂”三个字那么简单，它是把一个人一点点抽成空壳，连“饿”都不会说。我奶奶年轻时是童养媳，十四岁嫁进来，十五岁挑河泥，十六岁生头胎，一辈子没上桌吃过一顿完整的饭。老了病了，还是不敢夹菜，只敢扒白饭。我们以为她“胃口小”，其实是她早就忘了菜是可以吃的。

最可怕的是，她半夜会爬起来给爷爷“做饭”。电磁炉按不开，就把生米一把一把往锅里扔，早上全家被焦糊味呛醒，看见她站在厨房，围裙着火，笑得像个等表扬的小孩。那天我冲过去抢锅，她反手给我一巴掌：“别抢，你爷爷下地回来要饿。”——爷爷都走了十年了。

网上那些“暖心故事”说，老人变回小孩是“返璞归真”。放屁，那是你没闻过烧焦的塑料味，没试过一边灭火一边被她骂“小杂种”。

后来请过三个保姆，走的原因都一样：奶奶半夜赤脚下楼买“桂花糕”，其实是去找她妈。她妈1960年就饿死了。保姆追出去，她拿砖头砸人，说“人贩子”。第四个保姆坚决不干，加钱也不干。

那一刻我才懂，所谓“家人”就是最后一道网，网破了，下面就是悬崖。

我把她接来我家，断掉电磁炉、煤气总阀，藏起菜刀，买了十箱各种软包装的零食，想着“饿了至少能撕开”。结果她连“撕”这个动作都忘了，牙齿又掉光，就含着，含到包装纸发白，口水滴滴答答。我下班回来，她冲我笑：“姑娘，你谁？”

为了让她张嘴吃饭，我学了抖音那套“角色扮演”——我假装是“食堂打菜阿姨”，吼一嗓子“下一个”，她就乖乖张嘴。一口饭五秒钟，一顿饭喂四十分钟，我胳膊抬到失去知觉。有次我崩溃，把碗摔了，她吓得缩成一小团，像当年被婆婆罚跪的十四岁小新娘。那一刻我知道，我吼的不是她，是没办法的自己。

医生说，末期痴呆最怕“吸入性肺炎”。怕什么来什么。最后一次住院，她肺里像灌了水泥，咳一口痰要半条命。我陪床，听见隔壁家属讨论“要不要拔管”，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她，她突然清醒，清清楚楚说一句：“想回家。”

我办了出院，叫了一辆货拉拉，把她连人带氧气袋运回老宅。路过村口桂花树，她伸手要摸，我放慢车速，她摸到一片叶子，笑得像偷到糖。当天夜里，她走了，嘴角还沾着一点仙贝屑。

守灵那三晚，我一条一条翻她遗物： - 手帕里包着三枚铜钱，1952年的，她说是“压箱底”，其实当年就这点嫁妆。 - 一本缺页的《农家历》，封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不怕”，是她70岁才学的两个字。 - 最底下，压着一张发黄的黑白照，她抱着我爸，背后写着“给阿毛，妈会识字了”。

我哭到失声，原来她一直在跟遗忘赛跑，只是没人给她加油。

现在只要看到“老年痴呆”四个字，我就想起那包没撕开的仙贝。

别再问“怎么预防”了，真正的难题是“怎么陪伴”： 1. 把厨房改成“幼儿园”版本，电磁炉换电陶炉，锅柄朝外，刀具上锁，比任何保健品都管用。 2. 别再问“记得我是谁”，改说“我是你孙女，今天打菜”，降低她的羞耻感，她才会配合。 3. 准备“一口袋”软零食：小蛋糕、酸奶、果冻，用剪刀剪一角，让她一挤就能吃——尊严比营养更重要。 4. 提前拍视频留遗嘱，哪怕她以后连你名字都忘了，至少你能拿出证据，告诉自己“她真的同意不拔管”，不然余生都活在“我是不是太狠心”里。

奶奶出殡那天，我把那包没撕开的仙贝一起烧了。灰烬里“嘭”地跳出一颗膨胀的米粒，像小时候她哄我的爆米花。

如果遗忘是海，那包零食就是最后一块浮板。我没能把她拉上岸，但至少，让她漂得没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