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人系列（3）：姥姥

老妈来京，我俩闲聊，聊到了姥姥。

老妈说，你姥姥这辈子可没有享福。

为何说姥姥没有享福呢？

姥爷是一家之主，非常节省，节省得有些抠门。

姥姥想买东西，都要伸手向姥爷要钱。姥爷呢，绝大多数是不同意的。

姥姥是家里的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

可惜弟弟参军打战下落不明，自此音讯全无。

两个哥哥成家后自顾不暇，对唯一的妹妹也爱莫能助。

姥姥是小脚女人，她是缠过足的。

我见过姥姥的脚，真的是惨不忍睹。

我问姥姥疼吗？

姥姥说，疼呀，疼得我在炕上打滚，但也没办法呀，女人不缠脚是没有人娶的。

可恶的陋习。

姥姥有一大爱好，就是玩牌。

她玩的牌和现在的扑克牌不太一样，牌是条状，且没有数字，全都是图案。

小学时，老爸老妈出去要做买卖，就请姥姥过来给我们做饭。

傍晚放学回家后，总会看到姥姥和村里的一个老太太在我家玩牌。两个老太太有时还吵架，吵得面红耳赤，但第二天又和好如初，继续在一起玩牌。

我有时写完作业后在一边看她们玩牌，可惜我从未学会过。我也很纳闷，姥姥大字不识，是怎么玩的呢？即使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

可能有人会问，姥爷是管钱的，那姥姥玩牌的钱是哪来的呢？

姥姥给我家做饭，老爸老妈是付钱的。

姥姥把这些钱攒了起来，成了玩牌的原始资本。

在我家发生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是关乎姥姥的。

有次老爸老妈要去赶集卖玉米，姥姥说，她也想去。

老妈刚开始是不同意的，因为我家的车装满了玉米，姥姥要去，就要坐在玉米上，这非常危险。

可姥姥执意要去，老妈只好同意了。

在我家院子里有一条长长的晾衣绳，是铁丝材质。老爸的车从院子里驶出去，需经过这条晾衣绳。老妈和姥姥一前一后坐在玉米袋子上，老妈用手把晾衣绳举高，方便她和姥姥过去。

老妈在她顺利通过后就把晾衣绳放下来，这可苦了姥姥，姥姥急中生智紧紧用双手抓住了晾衣绳。

我和妹妹当时在屋内，看到此景，赶紧飞奔出门。我们大声喊着，让老爸停车。我呢，站在姥姥身下，想要接住姥姥。

老爸把车停稳后，回头一看姥姥挂在晾衣绳上呢。他赶紧下车，跑过来接住了姥姥。

姥姥平安后，老爸大声地斥责老妈。

老妈呢，也有些愧疚，觉得对不住姥姥。

姥姥也知道这件事责任在老妈，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她可是要护短的，对老爸说，多亏我个子矮，不重，要不然你家的晾衣绳根本承受不住。

高二暑假，每到下午我就要睡午觉。我睡午觉还有一个习惯，不开电扇。

有一次我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给我扇扇子。我努力睁开双眼，一看是姥姥。姥姥坐在我旁边，正在用她夏天不离手的扇子给我扇风呢。姥姥见我醒了，笑着说，你睡好久了，赶紧起来动一下。这一幕我一直记在心里。

姥姥老了，有些糊涂（后来才知道是阿尔茨海默病），后来慢慢谁也不认识了。老妈说，你姥姥离开托梦给我了。我梦到她要从窗户上走，还说自己要走了。

没过多久，姥姥就离开了我们。

虽然姥姥离开了我们很多年了，但我依然记得她的音容相貌。

老妈、大姨和舅舅，用现在的话来说，还是有颜值的。我知道，是都随了姥姥。

姥姥，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