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年逾花甲的退伍老兵,当年参军入伍的机会,是嫂子争取来的
发布时间:2024-04-28 02:39 浏览量:9
文/告别旧时光(素材/丁俊武)
俗话说:长兄为父,老嫂为母。可世上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可就让我遇上了这么一个如母的大嫂,胜过我亲生母亲千倍的大嫂!
我们兄弟三人,上有一哥下有一弟,记得还有一个妹妹,大概在一岁多时不幸夭折。从我记事起,就看到我的父亲,整天呼吸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不时伴有常人听到有些夸张的咳嗽声,一到冬天就蜷缩在炕上一堆破棉絮里无法动弹,直到有一年他咳的痰里带血,尽管也用了些中草药,可终归没能熬过那个酷冷的腊月撒手人寰。
父亲过世还不到一年,家里就再也见不到母亲的身影。后来才知晓,不敢面对苦难的母亲,在我无良的姨妈撺掇下,跟一个男人私奔了东北。
直到今天我已六十多岁,也没弄明白,一个母亲怎么这么狠心,能够把三个半大孩子扔下不管去另寻新欢。其时我大哥才十六岁,我十三岁,小弟才十岁不到。
在那个父子争食的贫困年代,面对我们一家,筷子加骨头三条小光棍的局面,三亲六故没人敢接近我们,他们怕沾包受拖累。十六岁的大哥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好在当时厚道的生产队长怜惜我们,让我大哥跟队里一个老木工当徒弟,除了有口好饭食,还可多少挣点零花钱,才没有使我们小哥俩失学。
当时,我们这里的主食是煎饼,可由于我家没女人做,大哥就只好早上煮上半锅的瓜干和玉米粒的混合物干饭,哥仨食用后,他去随老木匠走村串巷做木工活,我与弟中午放学回来,就再吃几口这种冷干饭充饥,直到晚上大哥回来,带回他本应在主人家享用的好一点的饭食,来供我们食用。
当时,烧柴与吃食一样的匮乏,我与弟放学后,还得满山遍野的去捡拾柴禾,有时碰上阴雨天拾不到干柴时,我们就只能啃生瓜干充饥,由于吃不到蔬菜和瓜果,才过十岁的弟弟竟患上了便秘,解大手时下不来,憋得哇哇大哭。
就这样,我们苦命的兄弟三人,苦熬着日月,直到我大嫂进了家门,才使我们有了正常人的生活。
说实话,在我们哥仨中,我哥的人才模样是最出众的,虽穿戴破烂,也难掩他玉树临风的身姿,他天生白净的面皮周正的五官,温润的性格,加之勤劳本分的善良厚道,赢得了大嫂的芳心。
大嫂的名字叫惠芬,她是我们邻村的,他上面有三个大哥,是父母的老闺女。她与他大哥的相识相知,是因她的三个哥哥结婚时的家具,都是我哥跟他师傅制作的。
她虽倾心于大哥的人品,也曾暗示于大哥,知道大哥也非常喜欢她,心里热盼着大哥托人来向她父母提亲,可她也明白,我们这样的家境,性格自卑内向脸皮薄的大哥,是不敢这样做的,于是她便放下一个姑娘的矜持和自尊,有些难为情的先向父母透露了心迹,后又亲自托嫁到我们村的她远房二姑,充作了媒人。
起先,她善良的父母也是反对的。母亲曾对她说:我的傻闺女,你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俊生(哥名)下面还有两个弟,你嫁过去,要既当嫂又当娘,要给他们盖上房娶上妻,何时才能熬出头啊。
嫂子的回答则是:我看中的是俊生的人,只要婚后我们感情好同心协力,他的两个弟又不呆不傻,我这个当嫂帮扶他们成家立业,就不算是个事!经过几次的较量,爱惜她的父母实在拗不过这个老闺女,也就让她遂了心愿。
当我与弟第一次见到还未过门的嫂子时,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相信这么一个青春靓丽的姑娘,会嫁到我们这个住着低矮的三间草房,屋里屋外又邋遢的一塌糊涂的家里来。
我俩怯生生地听从着她的吩咐,与她一同把黑乎乎的房子,用旧报纸糊了顶棚和墙壁,又在院里盖了一个简易厨房,改变了当地人自古在堂屋烧柴做饭的习惯,使这个破败不堪的家,变得干净明亮又温馨。
大哥又偷空闲忙做了几件简单的家具,嫂子草草的嫁了过来。时年,我十八岁,已初中毕业在生产队劳动了两年,历史的长河也已流淌到一九八0年。
刚嫁过来的嫂子,又开始谋划起我与小弟的前途命运来。她在饭桌上对我们说:我们家三个男人,不能全窝在这庄户地里,要想方设法走出去才有前途。
老实的大哥毫无底气的嘟囔着:庄户人也就考上个大学,当个兵能有出路,可咱没门子没关系,小弟又缀了学,怎么能跳出这农门啊?嫂子却信心十足的表示:什么事也是事在人为,靠自己去争取,天上不会随便掉陷饼!
嫂子先是找了生产队长,又找了学校的领导,让在队里已放了一年猪的小弟又复了学,又运作起能让我参军的事。她知道农村青年当兵要首先通过村里这一关,没有村里干部说话,连报名的机会也不会有。
于是,嫂子先去接近村民兵连长的老婆,除了主动帮他们家做一些推碾倒磨摊煎饼,帮他们背运生产队分到家的柴草粮食的活外,还让已成为了技术精湛的木工的大哥,利用晚上的时间,给他们家今天做几只木凳,改天做个衣架脸盆架什么,博得了他们的欢心。
终于在1981年的冬季征兵中,我顺利地报了名,通过了体检政审关,成为了一名军人。
到部队后,我谨记大嫂在临别时,流着热泪对我的殷殷嘱托:二弟,一定要在部队干出个名堂,为家里人争光争气,谋个好前程。我无论是训练,学习还是劳动,都是任劳任怨,从未耍奸使滑的应付公事。
尽管我服役的是一个部队农场,大多数战友心有怨言:觉得在家就是个咬草虫,当了兵本想见见世面,开阔些眼界,看看外面的繁华景象,没想到又回到了原点,也就没什么干劲,期盼服役期满退伍后另谋出路。
我却感到很知足感恩,说句低级的心里话,在家吃糠咽菜的人,光要对得起连队的好饭食,也没理由不好好的干,况且又想到,为了当这个兵,嫂子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啊,吊二郎当混日子的话,我怎么面对殷殷期望的大嫂啊。
幸运和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预设的,我的努力,部队首长和战友们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组织上先是让我入了党,后又成了全连仅两名志愿兵的考察对像之一。
当大嫂从我的信中了解到我在部队的进步,亲自写信来鼓励:二弟,我没看错你,我知道你肯定是个有出息的人。又不忘告诫我,万不能骄傲自满,有半点的退步才好。
信的最后,她又充满了感情地说:二弟呀,你能有今天,我们全家是多么的高头啊,你是我们家出的第一个公家人啊,我与你哥都欢喜的一夜未睡流下了眼泪呀。
可人生又充满了多少的变数不甘和无奈啊。不久我转志愿兵的名额,就被一个关系很硬的人顶替了。
当我沮丧绝望怨气冲天的把这一消息告诉家里时,大嫂这样来信开导我:二弟,不要灰心不要再生闷气,别让人家说咱是小肚鸡肠的人。现在家里已分田单工,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的时候,回到家来只要肯干,日子也会好起来的,我早就给你物色了相亲对象,马上给你准备婚房,回来就能马上成婚。
看完大嫂的信,瞬间我的眼泪就下来了,懊恼着天下事的不公,自己的命运不济,想的更多的是我已有了侄子和侄女,小弟还在上学,要是哥丶嫂再给我盖婚房,操持我的婚事,得受多大的苦累,承受多大的压力啊。
大嫂虽在信中开导我,可当知道我很快就退伍的消息后,心里失落急躁的不行。她明白,我退伍后就得结婚,结婚就得有婚房,可家里又几乎没多少积蓄,这婚房怎么盖啊,可二弟退伍后结不了婚,她这个当大嫂的还不被乡亲们笑话死啊。
没办法就得借贷盖房,大嫂知道大哥脸皮薄,借钱的事张不开口,只有她自己没皮没脸的向她的娘家哥哥,堂叔堂哥堂弟,七大姑八大姨去乞求,甚至哭诉着把她父母微薄的养老本,也挖了出来。
为了节约些盖房费用,大嫂帮大哥去石料厂抠石头,大嫂趁孩子睡了的空间,一早一晚帮大哥运土垫地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给我建起了四间新房。
当我1985年退伍回到家中,看到哥嫂给我准备的气派的瓦房时,心里是高兴和敞亮的,可当我发现他们都已是骨瘦如柴,眼窝深陷满脸菜色,尤其是大嫂从一个俊美丰腴的少妇,成了今天的样子,我的心都碎了,不由得热泪滚滚,情不自禁的俯在大嫂的肩头呜呜大哭起来。心里默念着:我的好大嫂呀,哪里有这样的好嫂子啊。
我婚后单过,大嫂怕因盖房拉下的外债,影响我们的夫妻感情,她从不提及,更不让我去偿还,后来我才晓得,这些债务哥嫂七八年才还清。
大嫂明白,我有了老婆孩子,仅靠种几亩地是无法维持生活的,她知我在部队驾驶过农机,便领我去找了农村信用社的领导,申请了退伍军人专项无息贷款,购了一辆小型拖拉机,农忙时在地里使用,闲时运输些砖、石、水泥等,挣些运费。
当时农村农机少,我有的是活干,虽苦点累点,赚得还是不少的,就这样,不几年我的日子就红火起来。
后来因我是本质好根子正的退伍军人党员,镇上便通过党员选举任命我为村里的支部书记。成了村一把手后,大嫂不忘嘱咐我说:你是当过兵的人,可千万不能做对不起良心和乡亲们的事,老百姓的眼光是雪亮的。我不忘大嫂的嘱咐,毫不利己兢兢业业的为村民服务了几十年,直到六年前卸任让贤于一个年轻人。
我的三弟复学后,在大嫂的督促下,虽学习刻苦认真,可终归天分不够,第一次高考败北,小弟也想就此出外打工,来帮到家里,可大嫂矢志不移,非将三弟培养成大学生不可。
因当时复读有困难,大嫂就找寻各种关系,求爹爹告奶奶的让三弟去复读两年,才考了一所师范学院,毕业后在镇里中学任教,经年后成为该校的校长。
我们哥仨都儿全女足事业有成,我与大哥也已是有孙辈的人了,一大家子人财两旺幸福美满。我们在心里感激着大嫂,祝福着她好人有好报健康长寿。可人在世上的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
大嫂在三年前患了胃癌,我与三
弟心情沉重的,亲自陪她去济南丶北京检查治疗,虽动了手术,也进行了无数次放化疗,可天不假年,大嫂还是在今年的十月二十八日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在她去世前的弥留之际,当她微睁开双目,看到一大家子人围在她床前泪眼婆娑时,她那雪白的皓首轻轻摇着,竟面露着微笑,她有气无力的握着我们三兄弟的手喏嚅着:多好的一大家子人啊,我总算完成了在我娘面前夸下的海口啊,让你们兄弟都成家……
我的三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腾跪在大嫂的面前撕心裂肺的哭嚎着:大嫂啊,我的娘啊,我还没来得及报答您啊……便昏厥了过去。
大嫂葬礼那天,我与三弟披麻戴孝,如丧考妣般柱着哀杖,跪在大嫂的灵柩前行孝子大礼,又一直把大嫂送到了墓地。
围观的人都有些诧异的,议论着我哥俩的非常举动,只有村里知我家根底的老人,边抹着眼泪,边向他们解释着:老嫂比母啊,他哥俩要没这个世上难寻的好大嫂,哪有他们的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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