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旅居竞争力榜单：老年人成为海外康养主力

旅居，在人口流动谱系中，介于旅游和移民之间。

相比旅游，旅居耗时更长，且伴随异地第二居所的购买或长期租赁行为。但相比移民，旅居多具备返回常住地的意图，且与常住地维持原有的社会关系，同时与旅居地保持浅层次的社会互动。然而在实践中，由于旅居定义的弹性，旅居和旅游、移民之间的界限并不清晰。

中国旅居市场的核心客源目前包含两大群体，一是谋求更适宜的都市区位条件的数字游民，二是以自然观光、生态康养、医疗诊治、投资增值等为目的的老年人。中国旅游研究院数据显示，60岁以上老年人在我国构成旅居的第一主体。

我国正面临老年人口规模庞大、老龄化加速的基本国情，同时年轻老人（世界卫生组织定义为60岁至74岁的老人）在60岁以上老年人口中占比超过半数。伴随年轻老人消费能力和精神需求的增长，其对于异地养老的态度也呈现开放和包容化的代际迭变，决定了老年旅居市场拥有广阔的发展空间。

从旅居类型来看，避暑御寒为导向的气候旅居，是异地养老的主流模式。泰国清迈、马来西亚槟城、菲律宾达沃等地，因其温和的气候条件及相对低廉的生活成本，成为“银发候鸟族”的季节性度假胜地。

康养旅居也正成为异地养老的大势。在日本，从箱根等地的温泉疗法、轻井泽等地的森林疗法，到东京的先进养老产业，都不乏相当数量的中国老人成为其拥趸。

此外，自然旅居侧重生态景点的观光，文化旅居侧重特色文化的体验，投资旅居则旨在通过居住黏性换取移民通道，多与其他旅居类型相混合。

在欧洲，葡萄牙的被动收入签证（D7 Visa）、西班牙的非工作居留签证（NLV）、希腊的经济独立人士签证（FIP Visa）等，均允许满足门槛的外籍人士在居留达到一定年限后获得永居身份，使得异地养老在修身养性之余，兼顾身份投资的复合收益。

欧洲国家领跑，美国垫底

旅居养老的研究显著滞后于实践的发展，且研究方向多集中于国内市场，因此中国老人在海外的旅居版图，尚缺乏系统性研究。基于此，南方防务智库推出“2025年旅居竞争力榜单”，旨在为中国老人在海外寻找养老安居地提供参考。

根据中国老人海外旅居的公开报道和国际榜单对养老国家的评选结果，南方防务智库筛选出以下16个国家，作为本次榜单的研究对象：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度尼西亚、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美国、加拿大、葡萄牙、西班牙、希腊、意大利、塞浦路斯、马耳他。（注：因为暂无权威数据统计中国老人在不同国家的旅居分布规模，以上16个国家仅是中国老人海外旅居目的地的不完全总结。）

指标体系既系统评估旅居当地的综合资源禀赋，也精准响应老年旅居的核心关切，针对性引入气候、医疗、语言、便利度等关键指标。

在本次旅居榜单中，葡萄牙获得榜首，其中“生态康养度”得分突出，其他一级指标均维持在中高位区间，构筑了稳健的竞争优势。美国不乏老年移民，但旅居养老竞争力不及预期，5项一级指标表现均位处中下位区间，总分在本次榜单中位列末位。

南方防务智库研究发现，本次榜单数据呈现以下特征：

一是从总分排序来看，南欧国家凭借宜人的气候条件和突出的医疗设施规模，旅居竞争力占据垄断优势。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和希腊跻身前五席位，“生态康养度”和“医疗保障力”是其共同的强势指标。

在自然条件方面，葡萄牙南部、西班牙东部和南部沿海、意大利南部和岛屿、希腊的大部分地区，均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区，以温和气候闻名。

据智库统计，4个国家平均每月闷热天数均低于3天，体感湿度值对老年群体较为友好。希腊爱琴海群岛、葡萄牙阿尔加维地区、西班牙安达卢西亚地区、意大利西西里岛等地日照充沛，也具备养老所需的重要气候条件。

在医疗条件方面，4个欧洲国家的医生密度大幅领先其他地区国家，其中，2022年希腊每1万人拥有的医生数量达65.8人，是同年世界平均值的三倍多。得益于签证福利，意大利选择性居留签证（Elective Residence Visa）、西班牙非工作居留签证和葡萄牙的D7签证，均允许外籍人士以低廉甚至免费的价格，享用本地的公共医疗服务，同时私人医疗保险以快速响应、英文服务和公共保健未覆盖的医疗项目为优势，向外籍人士提供补充性医疗服务。

马来西亚是总分位居前五的唯一亚洲国家。马来西亚最大的优势在于中文普及率高，可以为老年群体提供母语交流的环境，广泛的中餐选择也是其他国家少有的独特优势。同时在“灾害威胁性”和“空气质量”2项二级指标中，马来西亚表现大幅领先其他亚洲国家，既较少受到台风、地震等自然灾害影响，又在本榜单空气质量排名中仅次于澳大利亚。

马来西亚第二家园计划（MM2H）是旅居的热门签证，以国家版MM2H为例，签证最低要求定期存款15万美元，并在当地购置价值60万马币以上的房产，门槛较往年有所提高，但允许家庭三代人随行，签证批准满一年可解冻一半定期储蓄用于住房、教育、医疗、旅游，并且续签手续便利，因此仍然受到高度追捧。

二是从地区排序来看，大洋洲是总分最高的地区，其次是欧洲、亚洲和北美洲。

大洋洲主要得益于“空气质量”和“医疗技术水平”2项二级指标的高分支撑。

在医疗条件方面，根据柳叶刀最新的“医疗服务可及性和质量指数”（HAQ Index），澳大利亚总分排名全球第七位，而在针对退休老人（65岁至74岁）的细分指数排名中，澳大利亚位居全球第一位，新西兰也跻身第七位。柳叶刀HAQ指数也曾基于细分病种对各国作出评估，澳大利亚针对结直肠癌、缺血性心脏病、脑卒中等老年人高关联疾病的医疗质量得分接近满分，具备全球领先的老年医疗技术优势。

亚洲在不同指标中呈现极端分化的特征，其在“移居便利性”“社区宜居性”“经济适居性”指标排名中位列地区首位，却在“生态康养度”和“医疗保障力”指标排名中位列末位。

泰国、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的得分，尤其体现出指标间的强烈反差。一方面，这三个东南亚国家自然灾害频发，空气污染持续，医疗服务也不及发达国家；另一方面，三个国家和中国地理位置相近、经济成本较低、对华态度相对包容，以及均推出专门的退休签证通道，降低老年人移居的政策门槛，因此对总分有所提振。

欧洲在多项指标中均维持均衡性优势，但“与华距离”指标位居末位，直航频率较低成为其最显著的劣势。北美洲在多数指标中均位处中下位区间，但由于地域辽阔，可供观光的海洋公园、绿地公园、风景保护区等休闲选择较多，在“休闲资源丰富性”指标中排名地区首位。

三是从国别分化程度来看，16个国家总分呈现较低的离散程度（变异系数仅为9.23%，可视为数据较集中），在1至5分的总分区间内，最高分葡萄牙和最低分美国的差距仅不足1分。

这是因为遴选榜单入围国家的过程已经采取一轮前置筛选，16个国家均是中国老人跨境迁徙的热门目的地，市场实践已验证，不同国家在旅居方面各具优势，整体水平趋近。

此外，总分的离散程度低，也在于未出现各项指标全面领先或落后的国家，16个国家均拥有相互制约的强势和弱势指标，因此总分未产生极端高值或低值。

以个别国家为例，总分最高的葡萄牙在“住房成本”指标中位居中下位区间，供需失衡、利率下降等背景之下，葡萄牙持续上涨的房价和租金正在削弱其旅居竞争力。同样作为高分国家，希腊在“社区宜居性”指标中位居倒数第四位，具体在“交通便利性”“治安水平”“休闲资源丰富性”3项二级指标中均表现不佳，对总分构成牵制。

低分国家中，美国仍然在医疗条件、空气质量、交通设施、休闲选择方面拥有显著的竞争力；塞浦路斯和马耳他自然灾害频率低，在对应指标排名中位居前三位；印度尼西亚除了低成本的优势之外，其“治安水平”跻身前五席位，具体表现为谋杀率低、居民夜间行走的安全评价高、警察公信力较高，对总分形成支撑。

葡萄牙：从“功能选择”到“第二故乡”

葡萄牙在此次榜单中位居首位，可归结为三大核心特质：

一是宜居稳定的气候条件。在“生态康养度”一级指标中，葡萄牙高居第二，仅次于新西兰，其中“气候舒适度”排名第一，“灾害威胁性”排名第二（该指标为反向指标，排名越高，灾害威胁越小），在气温、日照、湿度方面均具备领先优势。

二是均衡的社会机能与开放的对外姿态。葡萄牙在“医疗保障力”“社区宜居性”和“移居便利性”一级指标中，分别排名第四、第六和第八，尤其在“治安水平”二级指标中排名榜首，“签证门槛”指标中排名第三。

葡萄牙既在医疗资源、交通系统、休闲资源方面表现出色，又通过D7签证大幅降低外籍旅居的政策门槛，最低收入要求是每月被动收入达到870欧元，更看重长期稳定的财务能力，而非一次性投资能力。此外，葡萄牙社区对华态度也较为包容，社交隔膜更多体现在语言和文化差异上，而非国籍和种族的边界。

三是相对突出的经济可负担性。作为一个西欧发达国家，其生活成本却保持在相对合理的区间，在“经济适居性”一级指标中排名第六。

根据美国权威生活杂志《International Living》，2500至3000美元的月生活费，可以保障一对夫妇在葡萄牙的舒适生活，里斯本、波尔图和阿尔加维等外籍人士聚集地的生活成本可能更高，但科英布拉、布拉加等同样宜居的内陆或中小城市也可以提供更廉价的选择。

然而，以葡萄牙黄金签证正式关停购房移民通道为重要节点，移居葡萄牙的人群画像呈现代际的迭变。早期赴葡人士多持有购房投资的目的，他们在人口流动谱系中，更接近移民群体。葡萄牙的早期角色更多是一个功能性的“海外基地”或“暂时的栖息地”，华人在葡萄牙长期居留的核心诉求在于资产配置、子女教育和身份规划。

房地产投资模式的终结，筛去了一部分经济驱动的投资者。同时，D7签证通过要求证明长期财务能力，并允许申请人合法居住五年后换取永久居留权，或通过入籍申请成为葡萄牙公民，这也在引导赴葡人士通过久居与葡萄牙本地产生更深刻的情感联结，从而使得真正留在葡萄牙的，会是一批认同其软实力条件的“生活导向型”人士，其中则包括追求优质的气候环境和生活品质的老年退休群体。

因此在未来，赴葡居留人士将不单是纯粹的投资者，他们同时看重当地优质的自然环境、悠闲的生活节奏、相对安全的社会环境等，他们视生活方式的升级为持续性诉求，葡萄牙的角色也可能从一个身份、教育、资产投资的“功能性选择”，逐渐转变为充满生活气息的“第二故乡”。

然而，现实挑战依然存在，葡萄牙房价和租金的强势增长成为重要制约因素。尤其在里斯本和波尔图，购房和租房都将继续面临价格上涨的压力。目前在成本驱使之下，移居人群已呈现从中心城市向周边地区辐散的趋势，里斯本周边的卡斯卡伊斯、辛特拉，以及更远的银色海岸，和南部的阿尔加维地区，均为葡萄牙旅居的适宜目的地。

无法忽视的美国养老优势

美国在5项一级指标中均表现不佳，尤其在“经济适居性”指标中得分位居末位，旅居的成本压力远高于其他国家。

然而美国并非不适宜老年人居住，法盛投资管理公司（Natixis Investment Managers）“全球退休指数”（Global Retirement Index）的最新结果显示，美国总分位居全球第21位，其中“人均卫生支出”指标得分位居全球首位，“退休财务保障水平”位居全球第10位，在医疗和金融方面为退休养老提供有利的宏观条件。

经济学人智库（EIU）发布的2025年全球最宜居城市排名中，檀香山是美国排名最高的城市，位居全球第23位。此外，美国的迈阿密、波特兰、印第安纳波利斯、夏洛特的宜居程度排名均显著上升。

然而，美国在此次榜单中表现不佳，原因在于两个方面的问题：

一是在于美国的养老服务存在“本土化适配强、国际化适配弱”的问题。

美国虽然拥有成熟的养老服务体系，但多数是针对美国公民设计，大部分机构和设施只服务于美国公民，赴美旅居的国际老年群体无法享受到同等的待遇和服务。

在没有相应政策提供补贴和优惠的情况下，国际老年群体想要在旅居过程中，享受到美国的养老和医疗服务，所需要的花费就会非常高昂，这对于非高净值老人和普通中产家庭而言几乎难以承担。

二是中国老年群体主要以投资移民和亲属移民的方式赴美移居，在美国没有主要社会关系的老人极少选择用旅游签证赴美旅居。

近年来，美国旅游签证的拒签率较高，且只允许停留6个月，对赴美旅居构成直接的限制。此外，语言隔阂、文化差异、治安和政策的不确定性，以及地理距离较远，都不同程度牵制中国老人赴美旅居的意愿，也影响在美长期居留的实际体验。

虽然赴美旅居的性价比不高，但仍然有不少老年群体，通过投资移民和亲属移民的渠道在美国养老。

长期居留的合法身份是解锁美国养老优势的核心条件。投资移民的老年人，往往在已经具有一定财富积累的中年时期选择赴美，主要目的在于子女的教育投资。这一群体基于本地工作业务，能够快速适应在美生活并取得美国公民身份，从而享受美国先进的医疗和养老体系。

而亲属移民则主要出于照顾孙辈，或自身需要晚辈看顾的目的。这一移民群体的显著特征在于，子女（或其他与老人有主要家庭、社会关系的人）在美国已取得公民身份，使得老人赴美后能够获得绿卡，并在条件符合前提下获得白卡（美国向低收入、低资产人群提供的医疗补助计划），从而以低廉的价格享受当地的医疗服务。

美国在空气质量等生态环境方面具备养老优势，本地的日托中心也可以为老人提供一定的社交资源，但语言和文化的适应仍然具有挑战。对于存在社交需求的老人来说，学习日常英文用语是打破社交壁垒的必要技能。此外，学习开车可以扩大活动区域，学习做饭可以降低饮食差异带来的不适感，都能帮助老人更快融入本地生活。

加利福尼亚州是目前公认的赴美养老的热门目的地。加州气候温暖宜居，华人群体庞大，为华人社区服务的设施机构也更完善，适合作为融入美国社会的过渡式落脚点。

当前伴随中美关系的波动，赴美养老的申请手续、审核程序呈现严格化的趋势，政策福利在未来是否会被一定程度削减，也存在不确定性。但截至目前，南方防务智库核实发现，美国对华政策的一系列调整动向，尚未大幅波及投资和亲属移民的签证通道和福利待遇，在拥有长期居留的合规身份前提下，在美养老仍具有竞争力。

• 方法说明：

一级指标采用层次分析法确定权重，综合智库团队的评分结果；二级指标采用熵值法，基于数值本身的离散程度进行客观赋权。所有指标取值均通过最大值最小值归一化处理，转化为1至5区间内数值，1代表旅居竞争力最低，5代表旅居竞争力最高，部分非线性取值的指标则采用阈值法进行分段赋值。各国旅居竞争力总分由所有指标数值加权求和得出。

南方防务智库研究员 黄雨婕 南方防务智库实习生 张泰畅 杨璐蔓

责编 姚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