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大学“叛逆生”:旷课顶嘴不是错,需求早变了
发布时间:2025-12-25 03:24 浏览量:1
旷课、晚恋、顶撞老师:老年大学“差生”的“嚣张”背后,藏着怎样的真相?
清晨八点半,某老年大学花鸟画班的上课铃刚响,68岁的张阿姨拎着菜篮子匆匆走进教室。她一边找座位,一边笑着解释:“晨练完顺路买了把新鲜油菜,耽误了两分钟。”课上到一半,老师正强调“花瓣要先勾线再上色”,59岁的李叔突然举起手:“我觉得先上色更出效果,上次这么画,小区邻居都说好看。”争执几句后,他索性拿出手机,刷起了花鸟画短视频。
这样的场景,如今在老年大学里并不罕见。有人连续旷课却在班级群晒出公园写生照,有人因质疑老师教学方式当众争执,甚至有学员因在校园里结伴散步被议论“老不正经”。这些被贴上“差生”标签的老年人,真的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嚣张”吗?当我们打破对“老年人就该乖顺”的刻板印象,会发现这些看似叛逆的行为背后,藏着老年群体对自主与尊严的深层渴望。
在大众的固有印象里,老年学员该是课堂上最认真的一群人——坐得端正,笔记工整,对老师毕恭毕敬。可如今,老年大学里的“不配合”却成了常态。某老年大学教务处的3月考勤数据显示,智能手机基础班40名学员中,全勤率仅35%,12人累计旷课超5次。诗词鉴赏班25人里,10人因“和广场舞比赛冲突”申请调课被拒后,直接集体缺席。
这些“旷课”的老年人,真的不爱学习吗?62岁的王阿姨给出了答案。她报了烘焙班,却连续3周没上课,原来转而去了小区的“手工编织互助组”。“烘焙班每次都教烤饼干,我想学做包子,跟老师提了好几次也不换,”王阿姨翻着手机里的编织作品照片,“不如和姐妹们一起研究编织,既能聊天解闷,织好的杯垫还能换点零花钱,多实在。”
70岁的赵大爷则退了摄影基础班,改去公园跟着“摄影发烧友”自学。“老师总讲光圈、快门这些理论,可我就想拍好孙子的日常,”他点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眼里闪着光,“那些大爷手把手教我拍逆光,现在拍出来的照片,儿子都夸比影楼拍的自然。”
对老年人来说,学习从来不是“完成任务”,而是“解决问题”“获得快乐”。当课程内容与需求错位,“旷课”不过是他们用脚投票的自主选择。就像赵大爷说的:“退休了还遭这罪干啥?学得不开心,不如不学。”
比旷课更“扎眼”的,是老年学员与老师的“顶撞”。健康养生课上,当老师推荐某品牌保健品时,65岁的刘阿姨当场翻出手机里的成分表:“这东西我儿子查过,成分和普通维生素一样,贵了10倍。”老师怒斥“你懂什么”,刘阿姨却寸步不让:“我吃了几十年药,真假还分不清?”声乐班老师要求“必须用美声唱法,通俗唱法太低级”,60岁的陈姐直接反驳:“我学唱歌是为了在广场舞队领唱,大家爱听通俗的,凭啥非要按你的来?”
这些看似“不尊重”的争执,实则是平等意识的觉醒。老年学员多有几十年社会经验,见过的世面、踩过的坑未必比老师少。他们拒绝被“权威”压制,更认“道理和实用”。正如陈姐所说:“我们花钱上课,是来学有用的东西,不是来听人教训的。”
最受争议的,莫过于老年大学里的“晚恋”。某交谊舞班的周阿姨(63岁)和吴大爷(65岁)因搭档跳舞产生好感,课后一起散步、买菜,却被其他学员议论“老不正经”。“我老伴走了5年,孩子们在外地,找个能说说话、一起玩的伴儿,咋就丢人了?”周阿姨红着眼圈反问。
某婚恋平台调研显示,55-70岁用户中,28%的结识渠道是老年大学,其中60%认为“和有共同爱好的人谈恋爱更踏实”。可社会对“校园恋爱”的宽容度,在年轻人身上是“美好”,在老年人身上却成了“争议”。说到底,老年大学不仅是课堂,更是孤独晚年的社交场。当情感需求被贴上“不体面”的标签,折射出的是社会对老年生活的过度审视。
老年学员的“叛逆”,与其说是“嚣张”,不如说是对现有教育模式的无声抗议。当下的老年大学,大多沿用着传统教育的“标准化模板”,却忘了老年人的需求早已变了。
某老年大学2024年的课程表上,80%的课程是“学期制”(16周固定内容),仅有5%是“短期兴趣课”。教学内容多由校方定,学员参与设计的比例不足10%。教务处主任的一句话道破玄机:“我们得按‘教学大纲’走,哪能让学员说改就改?”可对老年人来说,他们需要的不是系统的“知识体系”,而是碎片化的“实用技能”——比如“怎么用手机发红包”“如何拍好孙子的视频”“清明青团怎么做”。
管理逻辑的错位更明显。不少老年大学仍在用“考勤、作业、考试”衡量学习效果,甚至要求“请假需子女签字”。65岁的周老师退休后报了书法班,因一次临时加课与社区志愿活动冲突,想请假却被要求“让你儿子来学校说一声”。“我教了30年书,现在上老年大学还得让儿子替我请假?”周老师一气之下退了课,“这不是学习,是找罪受。”
老师角色的固化也加剧了矛盾。某智能手机班的年轻老师,上课直奔“系统底层逻辑”,却跳过了老年人最关心的“怎么清理内存”“怎么查社保”。当学员提出疑问,老师不耐烦地说:“这些太基础了,你们记不住就算了。”可对老年人来说,“用得上”比“学得深”重要得多。
更关键的是,如今的老年人早已不是“被安排”的群体。某调查显示,70%的老年学员表示“退休后最想做的是‘自己说了算’”。他们拒绝“子女安排的课程”“学校规定的节奏”,更愿为“兴趣”“快乐”买单。68岁的刘阿姨退掉子女报的“国画班”,自己报了“脱口秀班”,理由很简单:“活了一辈子,就想笑一笑,不想再被说‘应该文静’。”
经济底气更给了他们说“不”的勇气。某老年大学数据显示,90%的学费由学员本人承担。“我自己交钱,凭啥不能提要求?”这是不少老年学员的共识。当“花钱买服务”的意识觉醒,他们对“不合理规则”的容忍度自然越来越低。
老年大学里的“叛逆者”,其实是在提醒我们:老年教育该换个思路了。真正的老年大学,不该是“标准化生产线”,而该是“个性化服务站”。
上海某老年大学的尝试值得借鉴。他们推行“弹性考勤”,只要学员能完成“个性化学习目标”(如“学会做3种家常菜”“拍10张满意的照片”),即可结业。课程设置上,增设“单次体验课”“主题workshop”,比如“清明青团制作”“短视频剪辑速成”,适配老年人的碎片化时间。更妙的是“学员助教制”——退休医生教“家庭急救”,老教师带“手机识字”,让“教学相长”落到实处。推行一年后,学员留存率提升40%,投诉率下降60%。
改变教育模式的同时,更该调整的是社会的认知。我们总习惯用“孝顺”“体面”框住老年人,却忘了他们首先是“独立的人”。当60岁的阿姨说“我就喜欢染紫色头发”,当70岁的大爷说“我想组个摇滚乐队”,我们该做的不是劝阻,而是尊重。
就像周阿姨说的:“年轻时候上班听领导的,回家听孩子的,到老了,总该听自己一次吧?”老年大学的“嚣张差生”,从来不是教育的“问题”,而是时代的“信号”——它告诉我们,老年人正在告别“被照顾、被安排”的角色,走向“自主、自洽、自乐”的晚年。
当我们学会用平视的目光接纳他们的“不完美”,或许才能真正理解:所谓“养老”,最终养的是“自己说了算的尊严”。而那间充满争执与欢笑的老年大学课堂,正是这种尊严最生动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