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势而上 | 抚远蔓越莓厉害得“上了天”

城市之问：蔓越莓是黑龙江的特产？抚远什么时候有蔓越莓的？今年，抚远蔓越莓似乎横空出世，很多人都有这种疑问。当从天而降的热度来到了黑龙江的抚远市，更多的疑惑也随之而来：蔓越莓这种洋水果如何种植的？抚远又是如何成为“东方蔓越莓之都”的？是否能够趁着此次出圈的机会带动产业发展？

2024年伊始，游客如潮水般涌向冰天雪地的哈尔滨，伴随着广西十一名小朋友到达开始游学之旅，哈尔滨热度也达到了顶峰。黑龙江省抚远市以十万盒蔓越莓回礼深情“回报”广西的“砂糖橘”，这款深藏不露的黑龙江特产，以其独特的魅力迅速破圈而出。与此同时，作为原产地，抚远这座城市也借此机会被更多人知晓，被誉为“东方蔓越莓之都”。

抚远蔓越莓的出圈让当地人都颇感疑惑。蔓越莓这种“洋水果”什么时候成为黑龙江特产的？抚远是如何成为“东方蔓越莓之都”的？一颗小小的蔓越莓，又是如何红遍全国“飞”向太空？

2024年初黑龙江以10万盒蔓越莓回馈广西“砂糖橘“。受访者供图

抚远本土特产破圈

2024年伊始，黑龙江哈尔滨成了当之无愧的“顶流”，“南方小土豆”“人造月亮”“飞马踏冰”、冻梨刺身……各大社交平台上与哈尔滨相关的热搜频出。伴随着广西11名“小砂糖橘”到达哈尔滨开始游学之旅，哈尔滨的热度达到了顶峰。

为答谢东北“老铁”的热情接待和暖心守护，广西以水果相赠。千里送果，情谊满满，1月6日，黑龙江省也精心准备了10万盒优质蔓越莓发往南宁，伴随抚远蔓越莓发出的，还有“来抚远东游，找福气源头”的邀请。

这场情谊满满的南北交流，温暖了每一位网友的心，同时也让当地人都颇感疑惑：黑龙江有蔓越莓？

送出这份礼物的是东北的边陲小城——抚远，隶属于黑龙江省佳木斯市。它地处祖国陆地最东端，是最早将太阳迎进祖国的地方，不仅被称为“华夏东极”，还拥有目前国内乃至亚洲面积最大的蔓越莓种植基地。

“黑龙江是瞒着全国种的蔓越莓吗”“蔓越莓让东北人破防了”“蔓越莓竟然是在水中采摘的”“亚洲蔓越莓含量最高的地方在黑龙江”等评论和词条成为短视频平台热门。

数据显示，2024年1月7日，抚远全网搜索量同比上涨1619.64%。1月10日左右，淘宝天猫数据显示，蔓越莓搜索量同比上涨958%，成交翻倍，连带周边商品蔓越莓汁和蔓越莓干的同比搜索量也分别上涨了228%和136%。一时间，抚远蔓越莓从鲜为人知的“洋水果”摇身一变成为炙手可热的本土水果“新贵”。与此同时，抚远这座被誉为“东方蔓越莓之都”的城市，也乘着网红城市哈尔滨的东风，再度走进大众的视野。

抚远蔓越莓鲜果。受访者供图

“超级水果”进入中国

上游新闻记者在黑龙江省抚远市探访到，如今蔓越莓已融入到抚远居民的生活中。在餐桌上，吃的是蔓越莓锅包鱼以及红烧蔓越莓鱼腹，这两道菜都是专属于抚远的本土吃法。由于抚远地处黑龙江、乌苏里江交汇地带，野生淡水鱼资源丰富，将蔓越莓与本地特产淡水鱼相结合，口感酸甜，鱼肉入口即化。聚会宴请时，喝的则是蔓越莓精酿啤酒，更添一份“蔓”妙滋味。

这种餐桌上吃的蔓越莓，正是来自于抚远市红海植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红海植业）的种植基地。

实际上，蔓越莓在国内市场被认知也只有十余年的时间。蔓越莓是杜鹃花科越橘属草本植物，享有“北美红宝石”的美誉，在美国北部、南美的智利和欧洲的东北部都有种植，是世界三大超级水果之一。

2004年，中国引入第一批蔓越莓干，直到2011年至2013年，蔓越莓产品才开始在中国出现真正的增长。目前，中国成为美国蔓越莓的第二大出口市场。然而彼时国内却没有蔓越莓规模化种植企业，国内持续增长的蔓越莓需求，使国内企业开始寻求替代国外蔓越莓的可能性。

红海植业的母集团专注于蓝莓深加工产业，经过考察萌生了打造中国蔓越莓的想法。2010年，红海植业从北美引入蔓越莓苗，对蔓越莓的生产、种植、运输、深加工、销售进行了解并开始布局。

2013年开始，红海植业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峰赴美国蔓越莓种植面积最大的威斯康辛州农场潜心学习专研了2年，往返中美多次。在美国期间，李峰每天都要去农场里干活学习，一边义务种田，一边跟踪学习技术细节。“由于农场位置偏远，翻译只能几天来一次。平时我不会英语，就使用翻译机，再加上连比划带猜，就这样也克服了交流问题。”李峰说。

回国后，李峰先后在我国的内蒙古、海南等地区实验并且成功种植蔓越莓。在实验性种植期间，需要进行各类破坏性试验，全面检测蔓越莓在国内的耐寒、耐高温、耐病虫害、耐旱、耐水等特性，保证其在中国能够顺利种植。

抚远抛出橄榄枝

学习了种植技术，还需要寻找一片合适土地。蔓越莓对生长环境的要求特别。这种果子具有耐严寒、喜水湿的特性，主要生长在沼泽或湿地，对于气候、土壤条件要求较高，因此生长地的选择极为重要。即使在全球范围内，蔓越莓也仅仅在美国、加拿大和智利的温带、寒带等地区被种植。

为此，李峰走遍东北各地，最终让蔓越莓成功落户抚远。

李峰告诉记者：“那段时间，我几乎走遍了所有适合种植的地方。”起初，李峰相中了黑龙江省佳木斯市代管县级市同江市。

此时的黑龙江正主动适应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新形势，积极推进种植结构调整，大力发展优质高效农业。抚远市也在发展现代传统农业的同时，坚持发展生态高效农业和有机观光农业等特色农业。蔓越莓种植项目也成功吸引到了抚远县政府的关注。

2014年春天，抚远领导主动联系上李峰，希望通过招商引资的方式让红海植业到抚远来。

抚远拥有最原始、最纯净的自然样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国家级湿地公园、国家级森林公园，所有傲人的头衔，都凸显着抚远的生态优势。抚远地广人稀，人均耕地面积高达50亩，丰富的土地资源能够实现连片种植、机械化收割，农业生产机械化率高达98%，为蔓越莓的种植提供了优渥的自然基础。

“抚远天蓝水清透着舒服劲儿，是一张未被污染的‘白纸’，最适合发展生态农业。”李峰对抚远“一见钟情”，“从自然环境和地理位置看，抚远位于北纬40到50度之间，这与蔓越莓在全球主要生产地的纬度相同，自然环境相似，此外，抚远的土壤pH值为5.2—6.8，以弱酸性泥炭质为主，这些都为蔓越莓的生长提供了理想的条件。”

李峰介绍，抚远市对于蔓越莓规模化种植项目落地十分重视，当时由各相关单位主抓业务的领导组成考察团对美国蔓越莓发展的现状和未来在中国的发展进行了全方位综合性考察。通过对项目、市场的考察研究以及科学的研判，抚远市政府认为未来蔓越莓大有可为。

2014年，红海植业成功扎根于抚远，完成土地流转4200亩，同时又在政府的支持下，修建了道路，引入了电力。在建设基地的第一年，为了满足蔓越莓水收的需求，红海植业又在政府的帮助下修建了水利工程。

2017年，红海植业与黑龙江省科学院、抚远市政府在蔓越莓基地成立蔓越莓研发中心。黑龙江省科学院四级岗以上专家10人组成的科研小组入驻中心，组建起省级蔓越莓领军人才梯队，专门开展浆果类植物学特征的研究，把地方经济与蔓越莓产业进行深度融合，为黑龙江省乃至全国蔓越莓产业发展提供品种研发、苗木育种、栽培技术、咨询指导等科技服务活动。

也就是这一年，作为目前国内唯一一个规模化种植蔓越莓的城市，抚远市宣布了“东方蔓越莓之都”的定位。此后，为了进一步发展生物经济，打造经济增长新引擎，抚远市通过校园招聘、人才引进、市企联聘、实习实训等方式，引进各类人才助力蔓越莓产业发展。所以，在这次意外爆火之前，抚远市已经默默努力了十年。可以说，抚远能够成为“东方蔓越莓之都”，得益于其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一批新农人的坚苦耕耘以及当地政府的积极政策推动。

2019年10月，抚远市红海植业蔓越莓水收场景。受访者供图

历时九年迎来丰收

种植蔓越莓前期投入较大，且挂果期长，从项目萌芽至丰收，用了整整9年时间。种植基地每1亩地需要投入3.5万元至4万元，主要用于前期土地平整、安装喷灌设施、建设排放沟渠等。经过成功种植，蔓越莓需要3年方可挂果，5年至6年才会迎来盛果期。

蔓越莓每年9月下旬开始成熟，10月开始收获，采收方式大多为水收。蔓越莓田被注满水后，在机械水车的帮助下，藤蔓上的鲜果脱落下来，水面上浮满了红彤彤的果实，就像一片红色海洋。“这也是我们公司名字‘红海’的由来。”李峰介绍。

2019年，红海植业迎来了首个丰收年。在接受采访时，李峰回忆，当第一次水收时，机械水车缓缓驶过，红彤彤的果子在水中翻滚，犹如一片红海。那一刻，他不禁动容，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与此同时，红海植业还不断地在驯化本地苗木。为了摆脱对进口苗木的依赖，从基地第一年种植时起，红海植业就开始在进口苗木基础上培育本地苗。这个驯化周期大概需要三年。在种植过程中，他们一旦发现有幼果结果率高于其他的苗木，就会把它当作种苗繁育。2018年，基地终于用上了自己的苗。“经过反复试验才成功驯化出本地的苗木，我们现在的蔓越莓田几乎可以预防所有的自然灾害。”李峰介绍。

2020年以后，红海植业蔓越莓基地已形成比较稳定的产量，一部分用于鲜果销售，绝大多数用于供给下游的果脯、饮料生产企业。目前，红海植业是目前全亚洲唯一成功的规模化种植基地。

目前蔓越莓的关注度和销售热度依然较高，已经有客户在洽谈合作事宜。李峰告诉记者：“同种植传统粮食作物相比，种植蔓越莓的确具有非常高的经济效益。同时，蔓越莓仍有巨大的市场需求，我们希望能够带动更多的人参与种植蔓越莓，这对于提高农民收入，实现乡村振兴都具有积极意义。”

抚远市的蔓越莓种植从无到有，从挂果到丰产，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见证了抚远市走现代农业发展之路取得的可喜成绩。

通过一期项目的建设，抚远市已经建设成一个集蔓越莓生产、检测、销售和产品深加工于一体的综合性示范生产基地。未来，当地政府继续大力扶持蔓越莓产业发展，抚远市将继续扶持红海植业，种植面积在未来或将进一步扩大。同时，抚远还将蔓越莓产业与旅游业相结合，开发数万亩环湖蔓越莓特色文旅“红海小镇”二期建设，打造“东方蔓越莓之都”，将蔓越莓产业升级成文化综合产业项目。

蔓越莓太空1号种苗图。受访者供图

抚远蔓越莓种子两上太空

这枚红彤彤的果子，不但“接地气”，更是厉害得“上了天”。

2022年，在抚远市政府的协调下，红海植业与航天神舟生物科技集团有限公司达成合作，持续开展航天育种试验，改良创新蔓越莓品种，培育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太空超级莓”，填补国内市场空白。

2022年6月5日，神舟十四号载人飞船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成功发射那一刻，举国振奋。在祖国东极抚远更是全民沸腾，因为随神舟十四号一同升空的还有产自抚远的5万粒蔓越莓种子，这也是世界首例蔓越莓种子进入太空并开启育种之旅。

李峰介绍，长期以来，中国始终没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种植品种，种子全部是从北美引进的，而且还不是北美的最佳品种，而良种更是制约种植的“卡脖子”技术难题。太空育种则是让农作物种子搭乘返回式航天器，到太空“出趟差”，利用宇宙射线、微重力、高真空等特殊环境作用，使这些种子里的极少数产生基因变异，再回到陆地上。

目前，抚远已先后两次实施太空育种试验。2023年5月，抚远的蔓越莓种子再次随着神舟十六号载人飞船进入太空。

记者在抚远的蔓越莓研发中心看到了这些“飞天”归来的蔓越莓种子，目前已进入培育研究阶段。

李峰介绍：“后续我们将会同生物领域的科学家、科研单位一起开展温室繁育、种苗移栽、优良单株类型品种选育及区域试验，进行蔓越莓品种的改良创新，培育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超级太空莓，在填补国内空白的同时，打破国外长达160多年的技术垄断。”

目前，蔓越莓研发中心吸引农业领域专家13人参与科研，组建省级蔓越莓领军人才梯队，专项从事浆果类植物学特征等研究工作；围绕空间站蔓越莓新品种太空诱变、良种培育繁育攻坚等，与黑龙江省科学院、省农技推广总站等开展长期深度合作，努力让科研成果从“书架”走上“货架”。

上游新闻记者 张莹

上游评论： 抚远蔓越莓出圈背后是长达十余年的耕耘

2024年伊始，乘着网红城市哈尔滨的东风，广西和黑龙江抚远也实现了南橘北莓双向奔赴，从天而降的热度来到了黑龙江的抚远市。有着“华夏东极”之称的黑龙江省抚远市以及当地的蔓越莓鲜果备受瞩目。爆火的同时也让全国网友疑惑，蔓越莓竟是黑龙江的特产？

实际上，蔓越莓这种洋水果进入国内市场已近二十年，让网友感到惊讶的实际上是黑龙江的“深藏不露”。在抚远蔓越莓上市前，市场上接触到的蔓越莓产品全都是经过加工的果干、果酱等，大多数应用在烘焙、果脯零食中，见到蔓越莓鲜果还是头一遭，蔓越莓鲜果也成了爆款。更让人惊喜连连的是抚远蔓越莓此次不仅出圈，还带着多个傲人的头衔：全亚洲最大种植基地、全球首次蔓越莓航天育种、打破技术垄断。抚远蔓越莓爆火后还引起了一场席卷全国的“农业大摸底”，广大网友开始深度挖掘全国各地“不为人知”的特产。

抚远蔓越莓这些成就背后，是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一批新农人的坚苦耕耘以及当地政府的远见卓识、积极政策推动。

发展农业资源禀赋一定是首要基础。抚远市地处黑龙江、乌苏里江交汇的三角地带，且与蔓越莓在全球主要生产地的纬度相同，优良的生态环境、适宜的气候，让这里成为蔓越莓种植的“天选之地”。同时抚远地广人稀，土地资源十分丰富，能够实现连片种植、机械化收割。

蔓越莓能在抚远开花结果并名扬全国，除了“天时地利”，更离不开的是“人和”。蔓越莓种植背后的新农企业从学习、模仿起步，从无到有，从挂果到丰产，十余年间默默坚守、克服重重困难。抚远市政府也抓住了国内蔓越莓消费市场需求巨大的先机，主动抛出橄榄枝支持项目落地，并倾力帮扶。此后更是在政府牵头下，立足本地特色资源和产业特点，积极与科研院所合作对接，推动了政企院强强联合，促进产业高质量发展。

如今的抚远，拥有了亚洲面积最大的蔓越莓种植基地，并建设成一个集蔓越莓生产、检测、销售和产品深加工于一体的综合性示范生产基地。

抚远蔓越莓的爆火绝非偶然，靠的是厚积薄发。在这次意外的爆火之前，抚远市已经默默努力了十年。

上游新闻 张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