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里的大舅:原则面前没有亲情

发布时间:2024-04-17 18:19  浏览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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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拓夫

很小的时候,我就听母亲讲过大舅不少的传奇故事。我记忆中最深的是大舅在抗美援朝的一次战斗中,身为连长的大舅率一个连坚守阵地。在两天两夜的激战中,大舅头上的军帽多次被子弹打飞,穿了好几个窟窿,但大舅命大,每次都有惊无险,战斗到最后,全连包括大舅在内仅剩九个人。从那以后,大舅就像电影里的英雄人物在我脑海里留下高大无比的形象。村里放映电影《奇袭》《上甘岭》,我就在小伙伴们面前得意地吹牛说电影里的主人公是我大舅。

母亲告诉我,大舅出生于1932年,15岁那年,大舅因弄丢了村里一个有钱人家孩子的一支钢笔无法交差,便偷偷跑了出去,被一支过路的国民党军带走。带队的营长见大舅几分机灵,便把他留在身边当勤务兵。1949年,大舅随所在部队在四川成都起义,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50年在湖北天门随部队被紧急调到东北整训后入朝作战。回国后历任沈阳军区炮校训练部教务股长、吉林军分区司令部作训科科长、某部团长、副司令等职。一家人留在东北工作生活,直到1978年,四十六岁的大舅才落叶归根回到家乡工作,组织上安排他在地区行暑某局担任局长。从15岁离家出走参军到46岁转业回家乡工作的31年间,大舅仅回老家探过一次亲。

我第一次见到大舅,是在我高中毕业那年,因家里经济条件差,我选择放弃读书,想找大舅安排一份工作。身为局长的大舅如果愿意帮我,只是一个电话或者打个口头招呼就可以了。当我把这个想法说出后,大舅一脸严肃地说:不能这么干,这是个原则问题,我是老党员,不能去干违反原则的事,你要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

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觉得大舅在跟我打官腔,压根就不想帮我。不帮就不帮吧,吃了午饭,我就赌气走了。

后来,组织上安排大舅去担任地区建设银行行长。记得当年我在老家搞了一个建筑公司,开业不久,县建行要新建办公和业务综合大楼,总造价上千万元。县建行的行长知道我和他顶头上司的特殊关系,就把这栋大楼的施工业务总承包给我。正准备签合同时,大舅知道了,立马制止,不准跟我签合同。开始,县行长以为大舅是做样子给别人看,依然坚持要跟我签合同。没想到,大舅动真格了,冲着县行长大发脾气:“你敢签这个合同,我就撤你的职。你这不是胡来吗,一个刚成立的建筑公司有什么实力来承包这么大的工程?出了问题谁负责?”

县行长傻眼了,对我说:“你大舅不好说话,这个合同不能签了,对不住啦。”

我当时恨大舅恨得咬牙,还背地里骂他是个冷血动物,一点亲情都没有。作为一家刚开业的建筑公司,当时有这么大一单建筑施工业务,对公司的发展将起到多大作用,这是不言而喻的。也许,这个合同就奠定了我将来成为富豪的基础。看来,指望大舅这棵“大树”是靠不住了,得另谋出路。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去找大舅帮忙办事,应聘到报社当记者编辑,通过自我奋斗,取得一些成绩。

我心中一直不太理解,虽说大舅受党的教育多年,思想观念正统,忠诚于党的事业,原则性强,从不做违反原则、违反政策的事,但也不至于六亲不认,一点亲情都不讲吧?其实,他在任时,为自己的亲人打个招呼安排个简单工作,帮帮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就是一根筋,死心眼,从不拿手里的那点权力给亲戚们帮帮忙。从某种角度说,他这是不是太过自私?或者说因为他长期在外工作,对我们这些亲戚太过生疏,没那份应有的亲情,对我们这些在困难中需要他帮助的亲戚才表现得如此冷漠?

种种疑问一直拌随着我,直到大舅九十岁生日那天,这些疑问才被解除,让我顿觉云开雾散。

如今,九十二岁高龄的大舅身体健康,没什么大病,耳聪目明。我前几天跟他通话,听他说话思维敏捷,语言清晰,根本听不出是上寿之人。虽然一直对大舅不满,甚至心存芥蒂,但他毕竟是我的亲人,现在又这么大年纪,我也不能总是把过去的事放在心上、耿耿于怀。

那天,为大舅九十岁生日庆寿后,我特意留下来陪大舅拉家常,听他讲战争年代的传奇故事和工作经历。末了,大舅朝我看了看,眼里饱含着怜爱与愧疚。他缓缓地对我说:看到你今天事业有成、生活美满,我心里很高兴,当年我在位时没帮你,虽然心里很愧疚,但我那样做是对的,不后悔。我那样做,既对得起培养我多年的党,对得起我参加革命的初心,也对得起我自己,就是哪天去见了马克思,我也问心无愧。再说哩,我从参加革命到退休至今,我没给组织带来任何麻烦,组织也从来没找我的麻烦,无论是在位还是退休在家,我都可以开着门睡觉,比起那些不讲党性原则、以权谋私的人,连退休了都还要接受组织调查和法律惩罚,日子过得不安宁。我比他们好,比他们幸福!

大舅的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几十年的误解和不满烟消云散。大舅过去的做法,表面上看不近人情,让亲人们难以接受,心生怨恨,满腹芥蒂,但他保持了一个老党员、老干部一生的清廉,维护了党的高度纯洁性,保护了他自己,也保护了亲人。事实上,他的言行早已潜移默化地影响我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在我进入新闻单位工作三十年来,始终把良知、道义、洁身自好作为从业信条和做人做事的底线,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坚持公平正义,坚持客观公正地做报道,绝不以采访权、报道权、舆论监督权谋取私利。这正是大舅的党性原则和做人原则对我产生的正面影响。

作者简介:

秦顺福,笔名:秦拓夫,资深媒体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担任报刊编辑、记者、主编30年,迄今为止,在国内100多家知名报刊和门户网站发表新闻作品和文学作品1000余件,约500万字,出版和发表纪实文集及中、长篇小说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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