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庆从小和爷爷奶奶讲山东话,从台湾移居大陆,人到中年他决定换个地方生活 | 对话
发布时间:2024-04-18 23:12 浏览量:8
对话 · 王耀庆
以下为采访摘要
搞笑“舅舅”其实有点内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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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王耀庆
3月底,我们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见到了王耀庆,他正在排练单人话剧《低音大提琴》,虽然王耀庆饰演的角色并没有必须要拉琴的剧情,但他还是像模像样地学了起来。
△王耀庆
田川:你有音乐功底吗?
王耀庆:我很小的时候学过一阵钢琴。别人可能弹肖邦、巴赫,我弹到拜厄就结束了,因为只学了不到一年时间,还非常基础。后来初中的时候又找了一个钢琴老师,他说要办一个学生成果发表会。我说我弹得很差,他说我帮你找一个简单的,ABBA模式,弹一个开头,然后弹两遍变奏,最后再弹一次开头就行了,我就去了。后来表演的时候,弹完两遍B我心说我弹几遍了?然后又弹了一遍B,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把A弹完结束了。我弹完一站起来,底下居然有人喊encore!
田川:说明弹得很精彩。
王耀庆:不是,喊的人是我爸爸。
田川: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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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王耀庆
王耀庆1974年出生在中国台湾,要是盘点这些年国产影视剧中最具总裁气质的男演员,他一定会被算在其中。他是电影《失恋33天》中的钻石王老五魏依然,电视剧《好先生》中的商界大佬江浩坤,还有《小爸爸》中的美国律师泰勒,《完美伴侣》中的投行精英林庆昆等等。王耀庆的荧幕形象总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气场强大。一出场,观众就知道“全剧最富有的人”来了。
他还被戏称为“掌握着北上广经济命脉的男人”,“身价一个亿以下的角色都不适合他”。2020年王耀庆因为在电视剧《下一站是幸福》中出演了一位可爱又搞怪的舅舅,从此得了“舅舅”这个外号,他甚至还发行了单曲《舅这样》,也取了“舅舅”的谐音,放飞自我的唱跳,让大家看到了“霸道总裁”王耀庆幽默欢乐的另一面。
△王耀庆 单曲《舅这样》
田川:生活里你是很搞笑的人吗?
王耀庆:其实比较内向,我不太爱说话。
田川:那像跳热舞,非常放飞自我的状态对你来说难吗?
王耀庆:不会,因为我很喜欢跳舞,从高中就喜欢。那个时候会跟家里说我报了个夏令营,要出去4天3夜,需要交一笔费用,然后我可能就拿着钱去蹦迪了,蹦三四天。
田川:晚上也不回家?
王耀庆:因为夏令营要住在外面。上大学前我是有门禁的。
田川:要求几点回家?
王耀庆:比如5:30放学,那我6:30就要到家。
田川:男孩子也要这样?那晚上可以跟朋友出去玩吗?
王耀庆:不行。但是到了22岁左右,就是传统上认为你成年了,必须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时候,就比较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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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王耀庆
王耀庆成长在一个注重传统的大家族,祖籍是山东青岛,他的爷爷在1949年前后从青岛到了台湾。作为家中的长子长孙,王耀庆从小就格外受祖辈疼爱。
王耀庆:爷爷奶奶都是讲山东话。
田川:你会讲吗?
王耀庆:我从小就跟他们讲山东话,直到我上小学三年级,有一次回家用山东话跟奶奶讲今天同学都做了什么时,她说“你说国语。”
田川:奶奶忍受不了你的山东话了。
王耀庆:对,她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田川:在比较传统的山东家庭长大,你又是家里的长子长孙,大家对你是更放纵还是更严格管理?
王耀庆: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是赶到医院去看的,说孙子出生了。但是我大妹妹出生的时候,爷爷在去的路上听到是女孩,直接说不用去医院了,直接回家。你明白吗,那代人是那样的。
△王耀庆
田川:爷爷会跟你讲他的过去吗?
王耀庆:关于爷爷的故事都是靠我父亲口述,爷爷很少在家讲以前的事。
田川:有让你印象深刻的故事吗?
王耀庆:我爷爷留了一个“袁大头”。有一次我在北京拍戏,父亲来找我,拿了一个“袁大头”给我。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爷爷当时想要上去台湾的船,就把自己卖给了当时的军队,然后换了三个“袁大头”。当时他的妈妈和弟弟得留在青岛,爷爷就说留给你们两个,我留一个在身上,然后就上船了。那时候爷爷才十几岁出头,什么也不会,但是他在青岛学的铁工,所以到台湾后他就用“袁大头”买了个废油桶,然后打成锅铲子拿去卖,卖了之后换成更多的油桶。不断这么做,最后换了很多“袁大头”,他就想用“袁大头”买船票回青岛。
但当时的局势,包括种种原因,他就没办法再回青岛。后来他的妈妈带着弟弟在青岛迫于生活压力,就花了一个“袁大头”。但是另一个怎样也不舍得再花了,因为这是她大儿子留给她的。后来她离世的时候,就把“袁大头”给了我二爷爷,二爷爷又给了他的儿子。一直到我爷爷走,有一天二爷爷的儿子把“袁大头”拿给我父亲说,这是你爸爸当年给祖母的,所以应该给你,而且你有儿子,你们这一脉还可以继续往下传。这个“袁大头”就是维系这个家族的一个象征。
其实爷爷后来存了很多“袁大头”,我爸上中学的时候,在外面知道了这是可以用来交易的。他说我们家有很多,就拿了家里“袁大头”换成当时的钱,请同学吃饭什么的。后来爷爷发现存的钱少了,我爸还跟他说这是可以换钱买东西的,你留在家里干嘛,然后我爸被痛打。因为对爷爷来说,那是他的一个回家的希望,是寄托。
每天都应该好好说再见
因为可能就是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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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王耀庆
1987年两岸开放探亲,王耀庆的爷爷也开始寻找他在大陆的亲人,几经辗转终于通过信件沟通上了,经过一年时间的准备,王耀庆的爷爷终于在第二年的4月份踏上了故土,但到了家才得知,他的母亲已经在那一年的2月去世了。
王耀庆:就差两个月的时间。我觉得那是一个在大时代下动荡的故事,我相信那代人身上有很多这样的故事。
田川:那次你有陪着爷爷一起回来吗?
王耀庆:没有,虽然我那个时候已经20多岁了,但其实我什么都不懂。随着阅历不断累积上升,你可能会在同一个文本里看出不同的层次。那个时候也许爷爷跟我说过他们看到了什么,但你会觉得像游记,可能会问好玩吗。但这件事远远不是好不好玩,或开不开心的问题。对那代人而言,它是浓厚的情感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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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王耀庆
王耀庆毕业于辅仁大学大众传播学院,还在读大学时,他就凭借阳光大男孩的俊朗外形,接拍到了广告,其后他又参演了多部收视很好的台剧。2011年,37岁的王耀庆做出了一个重大的人生决定,他开始把自己的工作重心转到了大陆,从那以后王耀庆一直活跃在大陆的影视剧中,但也是在2011年那一年,王耀庆经历了他人生中永久的遗憾。
王耀庆:其实傍晚五六点的时候,爷爷的太太、儿女还在他的病床旁讨论要怎么过年。然后爷爷就说差不多该吃晚饭了,你们回去吃饭吧,大家就说那我们吃完再过来。等他们再回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已经走了。所以我难过的是,我们其实每天都应该好好地跟每个人说再见。不管是知道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见的人,还是每天出门时跟家人说我要去上班了。因为我们不会知道哪一次的再见,就再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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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爷爷去世的消息时,王耀庆正在大陆拍戏,在酒店房间里,他一遍遍单曲循环着《陀飞轮》这首歌。
王耀庆:歌词里说“献出了十寸时和分,可有换到十寸金?”但即便换到了10寸金,你所失去的时间回不来了。我们花了太多心跳去换取一张张发票,然后呢?我们不应该以物质积累来定义自己,这是当时听这首歌给我最深的感触。即便我今天在这里工作,但这个工作对我的意义是什么?我们挣钱是为了让家人更好的生活,但在我至亲离开的时候,我却不能陪在旁边。
△王耀庆《陀飞轮》MV
王耀庆:生命中会有几个比较大的节点,比如选择在这个时候结婚,在这个时候把工作重心从台北移到大陆。在做选择的时候,你会清楚地看到如果往左边走,就再也不会看到右边的风景。我是那种如果选了左边的路,就不会再想如果走了右边会怎样的人。
田川: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王耀庆:后悔是最伤害身体跟心灵的情绪。你所做的决定,一定是基于当下情况的最优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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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拍影视剧,王耀庆也把他不少时间花在了话剧舞台上,不同于他在影视剧中较为单一的职场精英、霸道总裁的形象,话剧舞台上,王耀庆扮演的角色就非常多样了。
最近正在上海话剧艺术中心上演的单人剧《低音大提琴》中,王耀庆扮演了一位在乐队处于边缘地位的低音提琴手,饱受失眠困扰,也被生活中那些解不开的谜题折磨得痛苦不堪。
王耀庆:我对很多事情都非常开放。比如我明知道话剧不会带来很大收入,但我愿意做。2019年的时候我看了一个Ted演讲,里面说“停留在舒适圈,是扼杀你进步的最大杀手。”我觉得说的太好了。很奇妙的是,就在我看完Ted演讲之后,张艾嘉小姐的合作伙伴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他有一个朋友看了我的话剧,想请我去演《赤狐书生》里一直在考场里的那个鬼。我就按之前的惯例说我能先看看剧本吗?他说可以,然后发来一个大概18KB的剧本。
田川:这么短?
王耀庆:只有几行字,我说我不太理解这个角色到底什么意思,如果可以,能把剧本发我看吗?他就发了整本给我。我看了30分钟还没看到我出场,也就是说这个角色是电影里非常小的一个部分。这种客串其实对2019年的我来说,是不太需要花很长时间,去做一个不太会被看到的事情。但因为那个演讲,我说不行,我要去,我要去做一件以前不会做的事情。那个时开始我才发现,自己喜欢做各种各样的尝试。
△《赤狐书生》王耀庆 饰 考场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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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庆多样的尝试甚至还包括跨界做起了主持人、制作人。在王耀庆的社交媒体账号上,他会不定期更新一档叫做《职人访谈录》的自制节目,分享身边职人的热情与坚持。
王耀庆:迄今还在招商,欢迎各位“爸爸们”(投资)。
田川:所以之前几期节目都是自己出资的?
王耀庆:对。我为什么要做《职人访谈录》,是因为对表演有了一定想法和认识后,我想跟更多人交流,我有一些问题想问。比如是什么让你到了现在的位置?这是你大学毕业时就想好的吗?小时候就已经立定目标了吗?如果是,那你对现在的位置满意吗?如果不是,那是什么让你走到今天的位置,接下来你会去哪里?等等,这样的问题即便在当下,我依然好奇。
田川:为什么你会对这些感到好奇?
王耀庆:可能是因为职业要求,因为如果要演类似的角色,我要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田川:很多演员为了塑造人物也会去观察生活,去交流,你把它做成了节目,这和你是学大众传播的有关系吗?
王耀庆:其实是当时经纪公司跟我说,希望我可以在自己的账号上跟粉丝交流。我就觉得如果真的要做一件这样的事情,我希望可以讨论一些我感兴趣的东西。学过大众传播的就会知道,“每个人都是守门人”,就是对于你发出的信息要负责。为什么说道听途说是贬义词,就是你在大街上听到了什么,然后又跟别人说了,这是不可取的行为。它必须是经过你的消化,有了判断后再说出来的。如果我今天要做一个事情是面向公众的,那么这个信息就应该受到检视,我希望它是一个符合我审美、责任和价值观的东西。
田川:50岁对你来说有压力吗?
王耀庆:我花了很长时间适应中年这个词。青年过后我一直以为有个词叫壮年,但我现在已经不太在乎这件事了。因为50岁一天是24小时,30岁一天也是24小时,我唯一享受的就是当下的状态。
制作人:张燕
编导:沈爽
编辑: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