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岁时父亲去世，哥哥回来吊丧，我盯着他手里的点心

我对我的父亲没什么印象，因为我三岁时他就去世了，我所知道的父亲，多是听母亲说的。

父亲像大多男人一样，有点重男轻女。我出生的时候，父亲正在粮行里打算盘，我大姐跑去叫他回家，父亲头也不抬，仍旧把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漫不经心道：“不用去看，小闺女儿命大着哩……”

我姐怼他：“你咋知道是小闺女儿？”

父亲这才抬起头，诧异道：“你说啥，它不是小闺女儿？”

是娃子！

“啊？”父亲看了我姐一眼，立马把算盘拨拉到一边，一路小跑回家。

父亲看到我这个意外得来的小儿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连续生三个女孩，在男尊女卑的社会里，父亲已习惯失望，我的到来，给了父亲莫大的惊喜。

父亲很喜欢我，常把我扛在他脖子上，别人见了问他，这是你家小奶羔？父亲就笑眯了眼。

我头上扎有一个小揪揪，这个发型救过我的命。一个夏天的午后，父亲带我到寨壕沟里玩水，我骑在他脖子上，父亲一弯腰，我“噗通”一声栽到水里，父亲迅速抓住我头上的小辫子，把我提出水面。

父亲英年早逝的原因，也跟这水沟有关。父亲干活时，手指受了点伤，后来结痂。一天，他去水沟边洗手，不小心碰掉了痂，不久之后就离世了。那时医学不发达，管这病叫“干痂风”，痂掉伤风，人轻易就被夺去性命。

父亲没有留下照片， 听母亲说，父亲个子高高的，相貌端正，脑子也很灵，是有名的账房先生，算盘打得一流。在这方面，哥哥遗传了父亲的好基因，不论长相、个头，和脑子，都仿父亲。

父亲开过粮行，粮行用斗和升交易，父亲量粮食时，升和斗里的粮食，从来不凸不凹，是平的，说明他为人做事有分寸，既不吃亏，也不占人便宜。

父亲也是个重感情的人。我家粮行曾养过一头牛，为我家立下汗牛功劳，经常拉着车去收粮食，后来牛死了，父亲坚决不吃牛，不卖牛皮，而是找地方偷偷把牛埋了。

父亲去世后，遗体在家里的临街阁楼上囚了一年，他要等我哥哥回家才能安葬。

我哥哥当年去延安上抗大，走到西安时，正赶上国共合作破裂，他走不到延安，只好滞留西安。好在哥哥书读得呱呱叫，赶上西安一家铁路学校招考，作为学霸的他，一举夺魁。所以父亲去世时，哥哥尚在西安读书。

那时交通和信息不发达，一封信，辗转到哥哥那里，要经过很多天。哥哥从西安回来，又是很多天。哥哥回来时，父亲已去世一年。

哥哥回来时，我已将近四岁，有了模糊记忆。

犹记哥哥提着点心，进村后一步一磕头，哭得震天动地，稀里哗啦。我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哭，只是好奇地一路盯着他手里的点心。哥哥到家后把点心拿给我吃，我吃了香甜可口的点心，非常高兴。

几天后，在父亲的葬礼上，我穿着麻衣重孝，被表哥抱着。哥哥把本应他举的幡让给我。我举着幡，神气十足，威风凛凛，向着父亲的墓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