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大舅断交二十多年，大舅妈临终前托人带口信：想见小姑

口述/杨小英 整理/心向阳光

六岁以前，母亲是幸福的。她住在她的外公外婆家，享受着外公外婆，舅舅舅妈等一大家子人的疼爱。

她的外公外婆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在那一片挺有名气的。生意做的挺大，挺好，生活比较富足。

母亲是我外公外婆唯 一的女儿，是父母的心头肉。

外公外婆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三男一女。老大在六岁多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因为没有及时治疗，夭折了。

剩下两个舅舅和母亲，母亲是中间的。上面有个哥哥，就是我的大舅，下面有个弟弟，我的小舅。

六岁以后，外公外婆把母亲接回了家，从此，母亲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人人羡慕的小公主生活跌入了人间谷底。

初回家时，外公的生意做的挺不错。外公外婆的生活挺好，母亲的生活水准没有降低。

母亲7岁那年，外公出外做生意，遭同行嫉妒，被人下了黑手，点了血。

几个月后，外公就因无法医治而命断黄泉。彼时，外公外婆才30多岁。

外婆年轻守寡，拖着三个小孩，此时的大舅12岁，小舅才一岁多。

屋漏偏遇连夜雨，原本外公的家底还比较殷实，光房子就有五间（套），外婆养活三个小孩不成问题。可是，一场大火就烧毁了四间，只剩下一间房子栖身。

那个年代的妇女都是小脚女人，没有赚钱的门路，只能在家里照顾公婆，老公，孩子，可比不上现在的女人这么自强自立。

虽说外婆的公婆已经作古，但一个没有任何收入的妇女要养活三个孩子还是挺困难的。

这时，就有好事者打着替外婆减轻负担的名义，游说外婆把母亲放出来做童养媳。

起初外婆不同意，舍不得自己的女儿。

可好事者锲而不舍地游说，终于把外婆说动了。

八岁那年，母亲成了奶奶家的童养媳，从此开启了她苦难的前半生。

外婆陪衬了40个袁大头，还有银锤子，银项链，银饰帽子，银饰围裙链。

除了袁大头，那些银饰东西小时候我都看过。

因为母亲太小，外婆不敢给她金饰。这些银饰陪衬以及40个袁大头都是给到爷爷奶奶，说是给母亲结婚的时候用。

只是后来爷爷奶奶家饿饭饿的不行，把母亲的40个袁大头全部换成了粮食，这是另外一个故事。

奶奶其实也不是大恶人，只是那个时候的童养媳，都是那种待遇。

因为母亲在娘家是宝贝女儿，没有干过活，奶奶要把她改造过来。

母亲收拾碗筷，不小心把碗打碎了，奶奶一顿打。

母亲接受教训，下次收碗的时候把碗端到胸前，可不曾提防碗从自己的肩膀上溜了下去，又是一顿打。

母亲夜里纺棉花，纺着纺着打瞌睡，奶奶给她的头上一顿毛栗子。

母亲在橱顶上拿东西，不小心橱顶上东西掉下来，砸死了一只小鸡。

奶奶拿着棍子在后面追着母亲打。母亲走无可走，逃无可逃，一下子躲进了床底下。

奶奶追着追着，忽然就不见人影，到处找也没找到，吓着了，派人到外婆家去侦察，仍不见踪影。

过了半天，母亲才从床底下钻出来，迎接母亲的又是一顿胖揍。

母亲在奶奶家受苦，那边外婆日子也不好过。

外婆胆小怕事，看见斗地 主，斗地 主婆斗的可怜，外婆家成分是小量，她害怕也会遭受这样的批斗，家里又没有男人，没有主心骨。心中焦虑，夜夜睡不着。

外婆估计是抑郁了，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外婆绕过守在大门边的大舅，“扑通”一声，跳进了门前的池塘里，结束了自己35岁的生命。

那一年，母亲10岁，大舅14岁，小舅3岁。

从此以后，母亲就成了没爹没妈的人。两个舅舅跟随着他们的伯父伯母生活。

大舅舅长大后，伯父伯母给他说了门亲事，张罗着结了婚，从此，小舅舅跟着自己的哥嫂生活。

母亲也和父亲完婚了，后来就生下了我。

母亲第 一次抱着我去外婆家，按照我们这边乡下的风俗，外甥第 一次回外婆家是要赏赐的。

本来赏赐是由外公外婆给的，但因为没有外公外婆，这个责任就落到了大舅和大舅妈身上。

每个地方的风俗不一样，赏赐的东西也不一样，有的地方赏几百饼，拿回去全村分，一家十个或六个，有的地方赏首饰。

大舅妈问母亲：“你们那里时不时兴赏饼？”

母亲答： “不时兴。”

大舅妈又说：“那给宝宝赏个银项圈怎样？”

母亲答：“好！”

母亲是个诚实本分的人，多年的童养媳生活早已把那点调皮灵性磨没了，只会一是一，二是二，实话实说。

大舅妈心里是不想赏银项圈给我的，她没想到母亲不会推辞，这一下，搞得她进退不得，心里非常窝火。

大舅妈到外面去跟别人说，小姑子争要她赏外甥女银项圈，言下之意我母亲是个不省油的灯，争她的东西。

闲话传到母亲耳朵里，母亲气的只会掉眼泪，但为了她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大舅）为了家庭和睦，母亲忍了下来。

母亲住在大舅妈家，替大舅妈的孩子缝衣服，缝了好几件，母亲的针线活做的很好，小孩的衣服她也会裁剪。

母亲的伯母看母亲手那么灵巧，就请母亲去帮她的孙子孙女做几件衣服，母亲欣然应允。

可大舅妈不高兴了，天天在家里丢盆摔勺，母亲知道，这是在怪她吃家里的饭，干别人家的事。

这是别人家吗？这是养大了母亲兄弟的伯父伯母家呀，是有恩于母亲和大舅二舅的伯父伯母家呀！

母亲一气之下抱着我就回了家，从此与大舅妈心生嫌隙。

小舅那时还没成亲，看见自家嫂子欺负自己可怜的姐姐，气得口中嘟囔着骂嫂子。

大舅妈追着小舅痛打，母亲知道后，伤心落泪，心疼自己可怜的弟弟，但又毫无办法。

大舅家盖房子，奶奶让母亲去送礼，母亲不愿意去。奶奶说：娘家的路哪有断的？

母亲只好带着一岁多的我，去给大舅家贺礼。

母亲教我叫：“大舅妈”，大舅妈不理不睬。

大舅妈的娘家弟弟批评大舅妈：人家外甥女叫你，干嘛不应？大舅妈说：小姑子没叫嫂子，孩子叫有什么用？娘家弟弟说：人家让孩子叫，就是已经给你低头了，你还要怎样？大舅妈不理。

经此以后，母亲就与大舅家断了来往。

小舅结婚后，母亲只与小舅家走动，大舅家完全成了外人。

小时候的我，去外婆家也只到小舅家，并不知道还有一个大舅。

小舅家跟大舅家也不来往，不讲话，但他们住在同一个屋子里，小舅住在偏房，还有一间正房，小舅放了柴草。

平时小舅家就到偏房和厨房生活，基本上不到客厅去。

那个时候的我，还以为同屋的邻居是小舅家的仇人。因为见面的时候，都是横眉冷对，互不理睬。

有时我去小舅家，路上遇到大舅，他也不会跟我打招呼，也不理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大舅。

大舅并不是个妻管严，但他不想惹脑大舅妈，因为一旦惹了她，吵架是必然的，关键是，吵架以后大舅妈会躺床上三四天，天天骂人，骂累了，起来做东西吃，吃完又骂。

就这样纠缠很多天，让人心力交瘁。所以当时的他，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不和我们说话，也不来往了。

但据母亲说，饿饭的时候，大舅也曾偷偷地，背着舅妈给过她几斤米，从墙洞里拿出来的。

一直到我参加工作，我们家和大舅家也没来往。

后来，大舅妈生病了，得了胆囊癌，临终的时候托人捎口信来，说要见我母亲。

我母亲去的时候，看见大舅妈瘦的不成 人形，心中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

大舅妈给我母亲赔礼道歉，说自己当时年轻不懂事，伤害了我母亲。她现在快要死了，请母亲原谅她。

我母亲连连点头，说看她这样，早就不怨她了。是啊，在生死面前，那些小矛小盾，算得了什么呢？

大舅妈去世后，母亲和大舅之间恢复了走动。小舅家和大舅家也和好了。

如今，大舅已经是快90岁的人了，母亲也已经80多岁。

母亲经常惦记着大舅，隔长了时间没看到大舅，就想着去乡下看看，买些食品，给点钱。

过年的时候，母亲也会给大舅一点钱，她说大舅一个人在乡下，生活比较清苦。

和我们关系很好的小舅，很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了，母亲娘家现在只剩下大舅这一个同胞哥哥了，这可是血脉亲人。

母亲和大舅，这两个80多岁的老人，如今倒是互相惦念，互相牵挂着。

是啊，兄弟姐妹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