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5.死别 林苏苏

发布时间:2024-04-21 15:44  浏览量:7

关于周斐扬,我总是想错。

我以为他是个孩子,他却碾压了我的智商情商足足八年;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会一直停留在经纪人和明星的层面上,他却说,我们在一起吧;我以为他心情不好,这三天一声都没敢吱,第三天却看到他在微博上发了一张戴着墨镜龇牙咧嘴的自黑照。

一想到自己死皮赖脸地求着总监给周斐扬放三天假,甚至不惜搬出了父亲在业界的地位,利用了家族关系,我简直要对他竖一个巨大的中指。

他回来的时候明显心情不错,精神明显比电影杀青前那几天好了许多。他拉着小型拉杆箱站在机场出口,对着声嘶力竭的粉丝挥手微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这方面已经无可挑剔。他的所有言行,连同嘴角的每个弧度都恰如其分。

他的目光越过摩肩接踵的人群,精准地投向了我。

我有一秒的怔忡,然后指了指机场外,他的下颌微微动了动,能看出是隐晦的点头。我转头朝机场外的停车场走去,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他被保安簇拥着朝这边走来,远远就能听到鼎沸的人声,和记忆中许多画面重叠在一起,这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我有时很佩服这些追着他跑的女孩子。不是因为她们每次都能FBI式得精准GPS到周斐扬的所在地,而是那样前仆后继、不留余力的爱慕。

是的,爱慕,全身每个细胞和神经都被用上。

而我,虽然比她们离他都近,却没法告诉他我爱他——明知道一个人不爱自己的时候,你还会把一生一次的话说出来吗?

开门,关门,扬长而去。车窗把人群呐喊的分贝打了一个巨大的折扣,我身边坐着的男人,依然没有什么实感,像是我的一个梦境。

一个隐约能嗅到海水咸味的梦境。

“你去海边了吗?”

“南方的哪个城市?”

“你有点晒黑了。”

“饿不饿?我们去吃点饭?”

无数台词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想象不到答案的编剧却只能保持缄默。

我终于想到有一件事可以说,一周以后要出发去英国拍摄为期三天的特辑,然而我刚刚转过头,就发现他将目光移了过来。

“苏苏,不回公寓,咱们去吃饭。”

他眉宇间有一丝惬意,语气也比往常轻快些。我有些怔忡,尽管这些情绪不大可能是为了我,我却难以自持得因为这些情绪而激动。

我希望周斐扬幸福地活着。

他已经身体力行地经历过太多苦难,太多伤疤都一遍遍撕裂再愈合。即使是淤青,虽然它终究会散去,但它在这里存在过,你会记得。

更何况是血肉模糊的伤口。

我们去了最常去的一间法式餐厅。

我很喜欢吃这家的法餐,于是敞开胃口吃了很多。对面的人慢条斯理地切着鹅肝,喝了不少香槟,看上去似乎真的心情不错。

“可以上甜品了。”

我愁苦地看了他一眼,“……我已经吃不下了。”

“你吃得下。”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优雅地抿了一口香槟。

我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不会是电影还没出戏吧?什么叫我吃得下?看来我食量大如牛的标签已经刻入骨血。我有些悲愤地觉得,他似乎是隐晦地吐了个槽。

“周斐扬……”

我正想反驳一下他,却在瞥见上来的所谓甜品后再也说不出话。

我膛目结舌地看着盘子上深蓝丝绒哑光的小盒子,上面牌子的LOGO牢牢钉在我的视线深处。有一些奇怪而又相当可怕的预感在脑海里翻云覆雨,我几乎要被身体里本能的欲望击垮。我想要落荒而逃,但突然动弹不得。

他的目光深不见底,走过来的每一步都让我更加如坐针毡。

五米不到的长餐桌,像是逆行的电梯一样遥不可及。

然而他终究到达了,缓缓下膝,拿起那个盒子,轻轻打开。

“嫁给我,苏苏。我需要你。”

我的心咯噔一下。

不是“我爱你”,而是“我需要你”。

我们总是来这里吃饭,但我知道他并不喜欢,鲍鱼鹅肝都不如几串火辣的烧烤和一杯冰凉的啤酒。

如今这个蹩脚的求婚也是如此,他不喜欢,但是他这样做了。

我认识他八年。没有参与他的过去,但并不代表我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

他的过去,就像一场任人宰割的流放。他的家人不支持他把这条路走完,他笑笑,小小少年不再回家吐任何苦水;他的队友一个个离开,让他捉襟见肘、穷途末路,他笑笑,继续走,没有回头;他爱的人——他一定有一个爱的人,他像爱着梦想一样爱着他,却举步维艰、作茧自缚。

亲情友情他都原谅,唯独没有原谅爱情。

这样的周斐扬,凭什么请求我用责任捆住他呢?

关于周斐扬,我总是想错。

他可能太自私了,我默然地望着他,心中无数冗杂难辨的情绪波涛汹涌,几乎要将我吞噬。

我闭上眼,鼻腔像是被什么完全堵塞。在他等待我的回答的时候,我完全走了神。我想起年少的自己,想起每个春暖花开时节虔诚的祈祷。

我曾经也被岁月宠弱,只是再多爱慕,也是荒芜。

我注定要走上这条路,从你问我是谁开始。

我可以失去别人的陪伴而去陪伴你,我不需要被爱只需要爱你。

因为我是你的——最荒诞无知的信徒。

“苏苏。”

他向我伸出的手纹丝不动,目光里却隐有叹息,“你怎么哭了?”

我一惊,抬手一摸,已是满脸湿漉。

他一直望着我,他对我伸出手,他单膝跪在我脚边,他有一些温柔。

前所未有。

我想起为他向总监请假的时候,那个目光如炬的中年男人问我,“苏苏,是不是周斐扬说什么,你都不会拒绝?”

是的,我不会。

我深吸一口气,把左手搭在他的手上。他的手不大,却十分宽厚,指尖上有长期弹钢琴留下的厚茧,摩擦着我的手心,有一些炙热。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制造了一个大概看起来很难看的笑容,可是对面的眸子深不见底,我无法在其中找到自己的面孔。

我笑着看他,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被折磨的幸福。他对着我弯了弯嘴角,我再次闭上眼,只觉得一股温热顺着脸颊流淌到了嘴角,那味道让我想起那年和他一起趟过的海水。

无名指上反射的强光,就像金字塔尖的太阳。

手指上这点微茫的冰凉,仿佛用尽了我一生的梦。

标签: 苏苏 死别 鹅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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