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审判》，21世纪婚姻关系中被表达的少有的真相

本文作者：川美眉

《坠落的审判》是法国女名导茹斯汀·特里叶编剧并执导的剧情片，由桑德拉·惠勒、斯万·阿劳德主演。该片于2023年5月21日在第7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首映，2024年3月29日在中国大陆上映。

该片聚焦一起大雪里的坠楼血案，一个成功作家被指控谋杀了她的丈夫，曲折的审判引发对夫妻关系、婚姻的审视 。

我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它从女性的视角，冷静、客观地将一宗家庭血案（疑似谋杀案）抽丝剥茧推送到观众面前。1978年生的年轻女导演特里叶回应舆论说“争论也是电影的意义，女性绝对不是一种排他视角”。

我关注到了，之前这部电影在北大放映后卷入了一场舆论漩涡，那是关于电影的一场对话，台上嘉宾无疑来自各自领域成就斐然的咖式人物，但他们之间的沟通几乎是断裂的。无论男教授对导演外貌的评判，对女性话题的抵触，还是主持人无视导演的阐释、陶醉在自我的滔滔不绝中，如同一面镜子反射出《坠落的审判》这部电影的存在价值。

这让我更有兴趣进影院认真观摩了这部荣获第96届奥斯卡最佳剧本奖和戛纳金棕榈奖最佳影片奖的争议性大片。看完我内心很起了一些波澜：婚姻这一自人类私有制诞生初始起就合理存续了数千年的配偶所属明确的家庭关系模式，在21世纪的今天，似乎越来越被人类诟病，至少它显露出来的内里的真相、疲惫甚至丑陋，令人们陷入沉思。

我很欣赏特里叶导演的我以为是一句名言的这句话“如果你总是给大家看一个完美的世界，你是抓不到生活的本质的”。于是，这部电影对于相当一部分观众，它形成了一种“侵扰”，可能有人会产生一些内疚和反思，这太有意义了。

在法国阿尔卑斯山格勒诺布尔白雪皑皑的郊区的一间小屋里，40多岁的德国作家桑德拉（桑德拉·惠勒饰）与法国丈夫塞缪尔（Samuel Theis饰）和他们11岁的儿子丹尼尔（Milo Machado Graner饰）住在那里。这天，她正在接受一名研究生的采访。

突然，音乐确切地说是50美分的《P.I.M.P.》的器乐版，开始从塞缪尔阁楼上的办公室里响起，使采访无法继续。这无疑是一种挑衅的姿态，暗示这一段婚姻陷入了小小的对立之中，桑德拉的烦恼在她努力摆脱这种对立的背后显而易见。她向学生道别，然后上楼，而丹尼尔他们的独生子几年前在一次事故中导致视力受损了，他带着他的狗狗在雪地里散步。当男孩回来时，他的父亲死在房子外面的地上，血在他的头下殷红地氤氲开来，音乐声还在循环响着。

塞缪尔是从三楼阁楼的窗户里跳下来的，还是有人推了他，想置他于死地？自然，嫌疑人只能是他的妻子桑德拉，警察将桑德拉带到警局去了，她被接受调查。

丹尼尔几年前遭遇车祸视神经受损差一点失明。那天，爸爸答应去接儿子结果因有事情耽搁了，最后保姆去接的遭遇了车祸。为此塞缪尔一直很内疚，夫妻之间因此事关系闹得很僵。不难想象，作为母亲她心疼儿子，她一定指责过丈夫，你的责任心去哪儿了。

桑德拉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女性，也是一位比她丈夫更成功的作家，但她被调查淹没了，迟迟没有意识到所发生事情的严重性。桑德拉显然非常确信自己是无辜的，以至于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对丈夫的死亡负责，尽管法庭外媒体摄像机的疯狂碾压让观众清楚地看到了这些利害关系。但是桑德拉表现得很坦然，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扯。

桑德拉聘请一位老朋友文森特律师（斯万·阿劳德饰）为自己辩护，但这个选择似乎适得其反—她坚持在法庭上用英语表达自己也是如此。法国的法律体系不像美国的那样运作，这有时会令人困惑，但看着其他人却令人难以置信地满意，因为法国法院给了检察官和辩护律师空间，为了让桑德拉被判无罪，她的律师必须“证明”塞缪尔是自杀的。与此同时，法庭指出桑德拉的小说都大量取材于她的生活。

那位法官咄咄逼人的盘问使她成为一个怪物，他甚至引入了她的书中的某些段落作为证据。更致命的是塞缪尔为一个激进的自动小说项目收集的元素：他生活中的电子邮件、笔记和音频文件，都交到了法庭。包括他和桑德拉在去世前一天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他统统录了音。

电影播放了夫妇俩吵架的录音，那中间有肢体冲突的片段，有物品掉落地上碎裂的声音。这段录音是惊心动魄的，仿佛是是审判的核心，也是这部电影的核心。不可否认，双方唇枪舌剑的指责雄辩地剖析了塞缪尔和桑德拉婚姻的糟糕现状，揭示了作为丈夫他的极端不满和不安全感，以及他对自己流产的书籍想法的深深怨恨。塞缪尔指责妻子“掠夺”了他的书，或者说有“剽窃”之嫌。

天啦，案情在录音赤裸裸的播放以后，越来越将怨恨的矛头指向嫌疑人桑德拉，或者说妻子桑德拉被指向有杀人动机，且她没有不在场证明，她一直在这幢楼的二楼，她说自己累了，睡了一会儿，有证人吗，没有，儿子遛狗去了。

丹尼尔一开始一直站在母亲的一边，但是随着庭审深入，检察官分析了夫妻矛盾的症结：1妻子有“窃取”丈夫小说元素之嫌，2妻子有些强势，事业成功，给丈夫造成了压力。只有11岁的丹尼尔逐渐对母亲产生了怀疑。

在审判后期，男孩要求“一个人度过周末，在没有母亲陪伴下度过周一出庭作证的时光”。 桑德拉开始很关心丹尼尔的感受，她坚持说丹尼尔是诚实的，但当儿子要求在没有她的情况下表明立场之前度过周末时，她几乎要崩溃了，她坐在朋友带她离开的私家车后座上泪流满面。

看到这里，我的心里难受极了，我心疼11岁的孩子，原本还算幸福的三口之家，现在支离破碎：爸爸死于非命，血淋淋地倒在雪地里没有了呼吸。妈妈被指控有谋杀嫌疑。法庭还指望他去指控最亲的妈妈可能谋杀了亲爱的爸爸，这太残酷了！

这个案件中最棘手的一个问题是，男孩发现了父母双方的婚姻黑洞，他们经常吵架指责对方，他们在一起显然是不开心的。小小年纪的他，突然失去了父亲(那么惨烈的死在雪地里）,现在法律要求他出庭作证，他那么小，却不得不决定该相信什么。这真的太揪心了，太难为他了。宝贝儿，他原本应该在一个幸福的温暖的三口之家里，撒娇撒痴，没心没肺的做双亲的宠儿撒欢哩。

哎，这一对夫妻，男的法国人，女的德国人，他们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因为爱走到了一起，他们有了可爱的小baby。他们为了养育孩子有更好的经济发展，从英国来到法国定居了。桑德拉小说创作丰硕，出版了几本书；丈夫塞缪尔开始在大学里教书，后来想有更多的时间创作小说，他辞职了。但经济压力又成了问题，他近日在家里忙着，想把小木屋装修一下弄出几间房间做出租屋可增加一些收益。可生活就是一团乱麻，他有些浮躁，他的小说创作没有妻子那样顺溜，他的潜意识里可能有嫉妒有不甘。他抱怨他无助，他咆哮，他可能激怒了妻子。他们的吵架录音剑拔弩张，刺痛人心，真实得令人窒息。

非常佩服女导演的匠心独运，她的镜头将男女主的争吵延续到到逼真的白热化的录音现场，此时，这一对夫妻婚姻的黑洞如此淋漓尽致，双方隐忍的限度已经浑然出圈，他们的关系似乎已经水火不容，一触即发了。

如此而来你一言我一语，你夹枪我带棒相持不下，不在愤怒中爆发，就在泄愤中灭亡。婚姻的丑陋与积怨在数分钟内即可汇成排山倒海的狂飙撕碎对方！我们为人妻为人夫都吵过架，那狂风骤雨似的怒潮汹涌都有亲历过的，恐怕此生最可怕的黑暗吧。

女导演特里叶，说她至今未婚，她的台词的真实性从何而来？她说了，来自十年前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时说过的话，哇，太有生活的张力了，拉得满满的。毫不夸张地直面夫妻关系丑陋的扭曲的一面，感觉好真实，有那么几分熟悉、可怖。哦，婚姻，逃不开的纠缠的牢！

电影结尾，桑德拉的好友律师胜出了，他以事实与雄辩，加上独生子丹尼尔的有力证词-儿子回忆了爸爸曾经单独开车带他外出时说过的一番话，大意为“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你要照顾好自己”云云。

剧情显示，桑德拉无罪释放，她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去见儿子，儿子睡着了。奉命照顾他的法庭某工作人员说，他想等你，他累了。

哎，经过这一段艰难困苦的跋涉，儿子和母亲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狗狗也来了。没有一句台词，此时无声胜有声，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更美好呢？

想起许茹芸的一首歌《如果云知道》——

爱一旦结冰

一切都好平静

泪水它一旦流尽

只剩决心

放逐自己在黑夜的边境

任由黎明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想你的心 化成灰烬

真的有点累了 没什么力气

有太多太多回忆

哽住呼吸

爱你的心我无处投递

如果可以飞檐走壁找到你

爱的委屈 不必澄清

只要你将我抱紧

如果云知道

逃不开纠缠的牢

每当心痛过一秒

每回哭醒过一秒

只剩下心在乞讨

你不会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