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山村，曾定下娃娃亲，不想早结婚跑泰国闯荡，改变家庭命运

这是我们讲述的第450位真人的故事

我叫卡卡@布侬卡卡，1988年出生在云南省文山州。

我出生在一个极度贫穷的山村，和普通家庭不一样，我的大家庭有17口人。父亲在村里算是比较有文化的人，不顾世俗偏见积极鼓励我上学读书。14年前，我也不负众望，成了村里走出来的第一个女大学生。但是，还没来得及报答父亲，他就在我上大二的那年去世了，母亲一下子垮了。

但我从来没有消沉，带着母亲到学校读大学，靠助学贷款读完大学。毕业后，为了摆脱贫穷，我去了泰国和澳洲闯荡，带一家人出国旅行，还完成了父亲的遗愿。

（我在澳洲时的留影）

云南的文山州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可是，在这里也有穷乡僻壤的存在。我生活的村子就特别穷。直到我出生，家里的生活依然是吃不饱穿不暖。再加上地处偏僻的山村，连水电都没有，非常闭塞。

而且，父亲有好几个兄弟姐妹，我们这个大家庭一直生活在一起，没有像别人那样分家。这也导致了日子越过越穷。

小时候，我们那里是没有河流的，只能靠天吃饭。家里会种些玉米、南瓜和其他豆类。我们人均土地很少，如果遇上干旱或洪涝，基本上是没有收成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每年还要交公粮。本来就不够吃的粮食，交上去之后，日子过得更难了。不过，生活虽然辛苦，但我们的家庭关系一直都很和睦。

（母亲、哥哥和我在自家门前合影）

在那样的环境里，我的童年还上演过一出娃娃亲的戏码。父亲有一个好朋友，是村里的老师。在当时的农村人眼里，老师的条件是非常好的了。正好他有一个儿子，商议之后，大人们就给我俩定下了娃娃亲。

我俩刚上小学的时候，天天被身边的同学取笑，说：“你们俩是夫妻，你们俩是夫妻。”那时候还不太懂事。但是到了四五年级，由于自尊心很强了，就特别讨厌被别人整天说这个。

后来我渐渐有了自己的主见，上初中的时候，我自己把这门亲事给退了。我不想那么早结婚，也不想一辈子待在那个小山沟里。

我的思想其实是受父亲的影响的。父亲整天跟我们说，你们守着这几块石头没什么意思，将来一定要走出山村。因为我们那边真的太穷了。印象中，我小的时候，大伯家住的还是茅草屋，我家住的是木头做的吊脚楼。

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最怕过冬天。只要一刮风，就能感觉到嗖嗖的凉气从四面八方灌进来。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想要玩具就变成了一种奢望。

（我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不过，和身边的同龄人相比，我是幸运的。这主要得益于父亲的长远眼光。为了摆脱贫穷，父亲一直努力供我读书。

那一年，我上小学五年级。父亲把我从村里的小学转到了乡里，他觉得那边的教学质量更好一些。但是这次转学，导致我又复读了一次小学五年级。

因为我是少数民族，在村里上学的时候说的是壮语。转到乡里，我听不懂乡里的方言，更别说普通话了。我们云南的方言有很多种，每个地方都不一样。经过一年的复读，我慢慢地学会了乡里和县里的方言。直到上大学才开始学习普通话。

初中时，我接触了很多有想法的同学和老师。尤其是我的班主任，对我特别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每次我有不明白的地方，他都耐心教我。

考试成绩不理想的时候，他也会安慰我，帮我分析原因。刚上初中时，我的成绩在班里是垫底的，后来经过努力考到了班里前十名，甚至全年级的前十名。我也慢慢地意识到，只有知识能够改变命运，考出去的决心就更强烈。

（身穿我们壮族的民族婚礼服）

那时候村里的很多孩子，上到初中就辍学了，尤其是女孩子。她们的父母觉得，女孩子将来迟早要嫁人。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读那么多书也没用。所以，他们早早地出去打工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的内心也有点犹豫，不知道应该继续读书还是也去打工。因为我很羡慕她们打工挣了钱，就可以买漂亮的衣服。

现在想想，很感谢那个时候的自己，没有放弃学习的机会。漂亮衣服什么时候都可以买，但是，学习的机会不是随时都有的。

现在来看，父亲在村里面属于比较特殊的一种存在。他从来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甚至可以说他有点重女轻男，一直支持我多读书。跟那些不让孩子读书的父亲相比，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大学期间参加表演）

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我读书这件事还是遭到了身边一些人的嘲笑。即使他们没有明说，但还是会暗地里说一些风凉话。

比如，你供一个女孩子读书好像不太划算，将来她要嫁人，也不能给你养老之类的。但是我父亲却对此置若罔闻。直到后来我考上了县里的高中，那些人也慢慢地转变了态度。

我们县里只有两所高中，我都考上了，收到了两张通知书。父亲拿着通知书到各家各户去问人家，你们说我女儿上哪一所学校好呢？你们给点建议啊！虽说是问别人，但其实是在炫耀。那个时候的父亲，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

高中三年我依然很努力地学习。2008年，考上了我们云南的一所本科学校，成了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

（生活的苦难总会过去的，要努力向前看）

从那以后，村里的人们，对我和父亲的态度也完全变了。他们觉得一个女孩子能够考上高中，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我还考上了大学，这让他们感觉很意外。

后来，村里边的爷爷奶奶或者堂哥堂姐，他们每次打工回来都会给我塞一些钱，以此来表达对我的关心和帮助。

每次我回家的时候，他们也会把省下来的钱给我。我知道，善良的村民们不仅仅是在帮助我一个人，他们也是想通过帮助我，来实现他们的梦想。

他们没有机会去读书，去上大学，去见识外面的世界。现在我成了村子里的希望，让他们多了一份希望。这些温暖的举动，直到现在也是我不断前行的力量。

父亲在村里的人缘非常好。他特别开朗，乐于助人，平时也喜欢开玩笑。每次他回到村里的时候，家家户户的老人小孩都会来我们家一起吃饭。我记得有一次父亲买了半只烤鸡回家，他让我去把村里的老人小孩都叫来一起吃。

其实我心里是特别抗拒的，说实话，我们那个时候不是每个月或者每个星期都能吃到肉的。我当然想自己一家人能够多吃点。但是每次父亲都说，我们要乐于分享，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会在分享中升温。

（我穿着泰国服装）

我把父亲的话牢记于心，也一直跟他分享我在大学的所见所闻。可是，我不知道病魔什么时候开始盯住了他，而且要夺走他的生命。

那一年我上大二，父亲检查出了肝癌晚期。我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在我眼里，父亲那么好那么乐观，任何疾病都不可能把他打倒。

我一直心存侥幸，希望他能够康复起来。我也无心念书，想要回家照顾他，但是他不同意。直到临近期末的时候，父亲打电话给我，说，你不要害怕，先跟学校请假回家，下学期再补考。

挂了电话，我全身都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马上跟学校请了假。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班车赶回家，那是我有生以来走得最漫长的回家之路。

一路上，父亲和我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似的，在脑海中一幕幕重现。父亲送我上学，父亲陪我玩耍，父亲带回家的好吃的，父亲教会我分享……父亲是我的天，也是我的山！

（放假的时候我就回家下地干活）

到家后，我看见父亲瘦的皮包骨头，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坍塌了！扑在父亲身旁，我早已泣不成声。20多天后，父亲去世了。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生命都是灰色的。

父亲走后，母亲受不了这份打击，身体越发不行了。我哥哥也身陷痛苦之中，无法照顾母亲。我不得已带着母亲一起去了大学，同时办了助学贷款当学费，生活费就靠借亲戚朋友的。

我在大学食堂给母亲找了一份后厨的工作，一个月600块钱，包吃不包住。下了课我就往食堂跑，和她一起干活。我们宿舍6个人，加上我母亲就变成了7个人。

我们母女俩挤在1.2米的单人床上度过了一个学期。好在舍友们都轮流给我放风，才没有被宿管查出来。一个学期之后，母亲情绪上好了很多，可以一个人生活了。大学毕业后，我依然没有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走出来，但是变得更加坚强了。

（我和母亲，哥哥在大学留念）

没有了父亲作为顶梁柱，我也要照顾好自己和家人。这是我当时的想法。所以，我想尽快找到工作，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初中时，无意间看了泰国电视剧，神奇地发现她们的对话我竟然能听懂一些。后来才知道壮语和泰语非常相似，就对泰国产生了莫名的向往，下定决心到泰国发展。为此，我在大学期间选修了泰语。

大四上学期，我跟朋友借了1万多块钱，自己从昆明坐飞机到清迈，然后又到曼谷。为了挣钱，也为了我的梦想，一个人跑到泰国找工作了。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上哪找工作啊？幸运的是，到了曼谷之后，我租了一个公寓，房主是泰国人。他知道我一个小姑娘从中国来找工作。于是就让他身边的亲朋好友，带着我到处去找工作。

我们去过屠宰场，去过食品加工厂，还有各个学校都去问了。我觉得特别搞笑，我们竟然还有去问过屠宰场，看他们招不招女生，想起来太好玩了。最后，终于在一所寺庙学校找到了一份做中文老师的工作。

（我在泰国学校教中文）

但是那个时候我比较傻，泰国的校长问我想要多少钱的工资。我一直过的都是苦日子，没见过钱，觉得3000块钱已经是非常非常多了。然后就傻傻地跟泰国校长说一个月3000块钱吧。

工作就这样敲定了，我继续回国读完了大四下学期。毕业之后来到泰国，开始工作。但是工资非常低，一个月只有15000泰铢。这些钱在曼谷生活只能刚刚够，根本存不下来钱。我做中文老师的那一年里，没有存钱，也没有还债。

直到第二年我换了一份中泰翻译的工作，工资才好了起来。忙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一万多块钱，一般的时候也有七八千块，慢慢地就攒了一些钱。第二年，我不仅还了助学贷款，还把跟亲戚朋友借的生活费也一起还完了。

把这些债还掉了之后，我开始不停地攒钱。到了第四年，我给母亲、哥哥嫂子，还有我的侄儿都买了机票，让他们到泰国玩了两个星期。直到那个时候，我才觉得我们终于走出来了，日子也慢慢地好起来了。

（在普吉游玩）

人不能总是待在舒适圈里，要学会跳出来。在泰国待了五年，我也想去西方国家看看。当时身边的同事有去过澳洲的，正好我手里还有十几万块钱。一切准备就绪之后，2017年，我去了澳洲。

没想到在澳洲还能认识泰国朋友，而且还是一对同性恋情侣，她们在澳洲一个中产家庭里面做了9年的保姆。家庭的主人开整形医院，住在富人区，家里非常有钱。主人特别想让她们获得永久居住权。无奈她们的学历达不到移民条件。

于是这个家庭的主人就想让我跟其中的一个泰国朋友假结婚。因为在澳洲同性婚姻是合法的，她想让我来作主申请人。

但我思来想去，假结婚虽然能够帮助朋友也能让我拿到澳洲身份，但这毕竟是违法的，而且我对于拿绿卡或更改国籍并不是很渴望。他们还请了律师，律师说我的专业不在申请移民的范围内，后来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澳洲待了两三年，既学习，也工作。最后总感觉心里还是对泰国有所牵挂，所以我又打道回府了。

（带着全家在泰国游玩）

在泰国工作期间，我身边的同事和朋友有很多是变性人。有一种是彻底变性的，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身都是女性的特征。他们通常会去各种剧场表演节目，有的还收入不菲。另一种只是外形上女性化，本质上还是男人。

其实在泰国，不管是变性人还是同性恋，都非常多。主要是这些群体在当地很少受到歧视，很多人也敢于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外国有外国的各种风俗，我们小山村也有自己的特色。虽然语言上也会有一些差别，相互之间听不懂的情况非常普遍。但是，唱山歌却是我们那共有的传统。

（我和变性人合影）

就拿我小时候来说，上山砍柴的时候唱山歌，种地的时候唱山歌。年轻的小伙子唱山歌是为了想要追年轻的姑娘，通过山歌来表达对她的爱慕。我们的一些重要节日，包括进新房、结婚，还会有唱山歌比赛，甚至专门请山歌队来热闹热闹。

除此之外，我家那边是不允许吃牛肉的。传说牛是我们的一个祖先，所以我们会很敬仰牛。

二十几年前，我们这里结婚的时候，女孩子被迎到男方家之后，只允许住一个晚上，第二个晚上是要回娘家的。但是男方这边会尽量想办法把伴娘灌醉，要求她们住到第二个晚上。

好像有一种说法是，如果只住一晚的话，以后夫妻两人是势均力敌的。但是如果住了两晚之后，以后女方就会更偏向于听男方的多一些。

不过，这也就是一个传统而已。我们当地也有不一样的风俗习惯，在我父母那一辈，即便结婚了之后也是分开床睡的，不能够睡同一张床。

（在泰国给佛像贴金）

现在的我，已经能够平静地回忆往事，不会再无法抑制的难过。最难过的时候我也挺过来了，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

再回首时发现，对我来说，人生中有两次面对困难无能为力的时候。

第一次是贫穷。网上有句话说，投胎是个技术活。有的人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有的人只能吃不饱穿不暖。这个是无法选择的事实。

但是，我们可以选择改变自己的人生。像我一样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努力，只要不放弃就有希望。我小时候连个玩具都没有，如今也可以养活自己和家人。这是一段非常漫长的路，但是如果能坚定地走下去，那么贫穷的现状是可以改变的。

第二次就是失去你所爱的人，你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任何人想从这份伤痛中走出来，都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也需要无比坚强。但是要做到，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如果能带着他的那份遗憾，带着他的那份爱，替他活出属于他的那份精彩，你就会有动力了。拿我自己来说，我觉得我要足够的精彩，才能够替父亲活下去，替他精彩下去。这个就是我克服所有困难的一股力量。

（乐观一点，相信前路更美好）

父亲生前有一个愿望，他想去北京看一次升国旗。后来我一个人去了北京天安门，看了升国旗，还爬了长城，我觉得我是在替他完成这些愿望吧。

最后，我想说，不管出身如何，一定要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只要真的想，就可以看到想看的风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口述：布侬卡卡】

【编辑：小骨头】

目前我们已经记录了450位真人故事，感动了被采访人和千万读者。

如果您有故事想讲述，或想加入我们团队成为作者，都请私信@真实人物采访，随时欢迎您的到来！

本文为一点号作者原创，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