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间牡丹

袁则明

谷雨，标志着春光渐入尾声。而此时，我家乡这个僻静之地却迎来了大量的游客。人们蜂拥而至，不是为了欣赏这里的秀丽山水，而是为了一睹长于悬崖间的那株野生牡丹的芳容。

据说北宋大文豪欧阳修，对这株牡丹情有独钟。在《仙人洞看花》一诗中，他表达了自己的志趣：“学书学剑未封侯，欲觅仙人作浪游。野鹤倦飞为伴侣，岩花含笑足勾留。饶他世态云千变，淡我尘心茶半瓯。此是南巢招隐地，劳劳谁见一官休。”

“南巢招隐地”即巢湖南麓的银屏山，山高约900米，峰峦起伏，错落有致。在一处宛如水瓢的深谷之底，峭壁如刀削斧劈，形成近乎垂直的绝壁。而那株引人注目的牡丹，就在高五六十米的悬崖间，隐在缝隙里。

牡丹虽终年难见几多阳光，但植株一直苍劲，叶片青翠，花朵姿态卓越，神韵非凡。任凭风吹雨打，雷电轰鸣，依然不曾凋萎。

关于这株牡丹的传说很多，比如千年之前，这朵牡丹花原本生长在皇家园林之中，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吹到了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但真正吸引人的，不是传说，而是牡丹花的奇丽珍贵。据考证，这株牡丹属野生杨山牡丹，如今十分稀有。

小时候，谷雨前后，记忆中的父亲总是仔细倾听村口喇叭的天气播报。一旦预报明日天晴，他便备好干粮，前往银屏山赏花。有一年，他终于带我同行。我家离那里不到二十公里，但交通不便，只有一条曲径通幽的山路。我们一早出发，经过数小时跋涉，中午才抵达山谷。父亲边仰望牡丹边细数花朵，而我，个子太小，眼巴巴地“矮子看戏”，一无所获。

每次去，父亲都觉得很有收获，回来对母亲说田地里哪些农作物可多种植，哪些少种植。后来我才知道，父亲不是去赏玩，而是专程去看花开了多少朵，因为花朵的多少也预兆了当年的雨水。

这株牡丹花真有这么神奇吗？这可不是神话或迷信，而是经过专家考证确认的，“三朵以下干，四至八朵保平安，十朵以上淹”，十分灵验。

或许正是因种种神奇传说，牡丹声名远播。当地政府部门在1997年谷雨前开始举办牡丹节，为了便于游客观赏，还特意修了一条柏油路，穿过层层叠叠的翠绿，以及蜿蜒曲折的山径，车辆可以直达山顶，停车后再向下走几百石阶，谷雨前后便能看到一株傲然挺立、绽放着数朵白花的牡丹。

这株原本娇生惯养的牡丹，却能在这个贫瘠的绝壁上生存下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它呢？或许这是一种心境，一种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的态度。正如诗中所说的“饶他世态云千变，淡我尘心茶半瓯”。

岁月如梭，谷雨依旧，在这个充满生机与变化的季节里，人们不仅被花的绚烂所吸引，更沉浸于生命的温暖之中，探寻那些隐藏在美丽背后的坚韧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