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耕、人耕、船耕——加榜梯田春耕画卷

走进位于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月亮山区，最吸引人眼球的不仅是规模庞大、气势磅礴、优美、秀丽的梯田，还有一路的青山绿水、险峻陡峭的山势形成的山水风光，以及这里的雨后和晴天形成的特有景象给人的震撼，还有神秘、自然、淳朴的民族文化，以及古老、传统、完美的农耕文化……

中国作为源远流长的农耕文明古国，在开辟田土方面，总是一往无前，荒土、高山并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不是所有土地都是平原，且又肥沃，生活在山地上的人民凭着智慧和辛勤的劳作，创造了梯田以种植稻谷。

“梯田”二字见于书籍的记载有南宋范成大的《骖鸾录》：“岭阪上皆禾田，层层而上至顶，名‘梯田’。”明徐光启《农政全书》：“此山田不等，自下登陟，俱若梯磴，故总曰梯田。”元代的《王祯农书》：“梯田，谓梯山为田也。夫山多地少之处,除磊石及峭壁,例同不毛。”其实从这些古文记载中就可看出，山丘较之拥有肥沃土地的平原而言，并不是一个好开垦的选地，但不可能只靠少数的平原去养活这方土地上的所有人，更何况古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种子和技术，他们必须将眼光放到广大的盆地、丘陵、高山等之上，才能继续发展和生存。中国南北方均有梯田，但主要分布在南方，现在比较出名的有贵州月亮山梯田、云南哈尼梯田、广西桂林龙脊梯田等。

贵州本来就多山地，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说法，没有平原支撑的贵州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在山间开垦出了田土，多种稻谷，中国自古以来种植的作物众多，五谷稻、黍、稷、麦、菽便是重要的基础作物，其中稻谷的种植历史更是可以追溯到万年以前。后来贵州经过唐、宋、明几个朝代，有汉人大量迁入，人口增多的同时，土地愈发不够用，只能再在高山峻岭间多开垦梯田出来。

梯田是在坡地上分段沿等高线建造的阶梯式农田，按坡度不同而有水平梯田、坡式梯田、复式梯田等，形状不同而有腰带梯田、鱼鳞梯田等。贵州各朝代修建的梯田，因环境和土质而各有不同，月亮山加车村的梯田就是典型的腰带梯田，如同散落的飘带一条条叠在一起，每一块突出来的田埂上满是茂盛的杂草，偶尔有几块田埂上种有树木，这样是为了涵养水土，防止水土流失。因为高山土地难得，此处梯田的田埂留得极窄，只能容许一人一排走，第一次走的人会有种要掉下去的感觉，有些高低相接的梯田之间甚至没有路，只是在上下有落差的田壁上插入一块块相对平整的稍大的石头作为落脚点，再在最后一块石头上搭一块长木板到对面的田埂上作路。

加榜梯田距从江县城80公里，是中国最好梯田之一。加榜梯田是月亮山里一整片梯田的统称，其具体又分为几个梯田：东朋梯田、加页梯田、两噶梯田、加车梯田、螺丝梯田、摆别梯田和摆党梯田，沿着大概8公里的道路分布在山间。加榜的稻田都是依山而开，随山势地形的变化而变化，因地制宜。山坡海拔的高低，坡度的平缓及山坡的大小决定了梯田的大小和形态，梯田最大约 400 余级，海拔高差达千米。

独特的地形地貌决定了梯田的面积，这里的梯田最长的可达二、三百米，最短的不足一米。长达几百米一丘的梯田每一部分的大小形态却完全不同。加榜梯田规模宏大，气势磅礴，一层层错落有致，线条优美。无论从线条，还是从整体形态来看，加榜梯田都吸取了天下梯田之精华，它比云南元阳梯田更加秀丽，比广西龙胜梯田更加壮观，极具魅力。层层叠叠的梯田分布在月亮山麓，衬托着分布其间的两三个小村庄，很有一派山间田园的风光。也体现出了人类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和谐之美，给人一种“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的感觉。

清明节刚过，家家户户便开始修整水田的田垄和育秧，需要将田埂内侧重新糊上一层厚厚的泥巴，每年都做一次，以稳固田埂，不让其漏水，之后还要将肥料撒到田中，用锄头挖一遍田，或让耕牛去犁地，将肥料和田里的草翻到下面去，“雨足高田白，披蓑半夜耕。人牛力俱尽，东方殊未明。”此诗放到现在可能有些夸张了，但却实实在在说出了农家人的辛劳，只说施肥一事，有些人的田离家较远，光是肥料运送便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加上路又难走，一根木扁担挑着两麻袋的肥料，可谓步履艰难，到达水田后，徒手抓起肥料一把把地抛到田中，再用犁耙压肥，有的人家还用手去压肥，但他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育秧的过程要更繁琐一点，需要选取上好的种子，将其在阳光下晒上两三天，消毒后进行催芽，等到生出芽白就可以播种，育秧田的秧苗大概长到一个筷子的长度便可移栽到水田，从选种到移栽秧苗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才算是把插秧前的准备工作大致做完了。当地人插秧全是人工手动插，水位、排距、秧苗数量等都需要人们自己去决定，祖祖辈辈皆是如此，经验也就一代代传了下来。

当满田秧苗插种好后，当地有些年轻人会选择在6、7、8月这三个月中外出务工，以增加家庭收入，稻田的后续管理就落在了留家的人身上，需要施肥、追肥，除草，排水、加水等，其中除草倒不算太麻烦，当地人都会泡冬田，在田里养鲫鱼或草鱼等，鱼会吃杂草和害虫，排泄粪便，翻动泥土促进肥料分解，为稻谷的生长提供另一种“帮助”，一举多得，所以需要拔的草也并不算太多，所谓“稻花香里鲫鱼肥”，不外如是。

秧苗在农人和自然风雨的照料下慢慢生长，它们聆听山间的声音，虫鸣鸟叫、风吹雨落，山岚遮住它们稚嫩的叶片，阳光温暖它们挺拔的身躯。等到稻穗抽出，稻花初现，大山的精灵抓几把四处游荡的山风，都装进田间，让它们和稻穗玩耍，摆动间，花药随风飘散，去找寻胚珠、发育成胚芽，过不了多久，稻芒开始展现，仿佛可以看到稻谷成熟时被压弯了腰的样子。

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等到丰收的季节，稻穗托着它们金灿灿的稻谷，风一吹便低下了头，它们在梯田上一层层的互相致意，整个山间都是它们的颜色，浓烈而充满生机的绝美画卷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这片土地上。外出的游子掐着时间纷纷赶回家开始秋收，秋收前要把水田的水放干，将田里的鱼都捞起来，先吃上一顿美美的稻花鱼再开始干活，既是为了告慰这一年的辛苦劳作，又是为了庆祝一家人团聚……

图/文 吴世礼 吴江平 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