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冬天,爸爸背着我去看病,那天他穿着单薄的蓝棉袄
发布时间:2024-11-21 21:39 浏览量:4
我一直记得那年冬天,东北的风刮得特别猛。屯子里的人都说,这是九四年最冷的一场雪。
俺家在屯子东头,是个坡地,房前有棵老槐树。那年槐树的枝桠都给冻裂了,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我爹是个木匠,人高马大的,走路总是带风,屯里人都喊他李大勇。
那天晚上,我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娘进镇打工去了,家里就剩我和爹。记得爹用他那双糙手摸我额头,嘴里直念叨:“闺女,可千万别烧坏了。。。”
爹翻箱倒柜找退烧药,可咱家就那么大点地方,翻来翻去也找不着。他急得直搓手,站在炕前转了好几圈。最后一咬牙:“闺女,爹背你去医院。”
那会儿我八岁,人瘦得跟个麻杆似的。爹把我往背上一抱,我就趴在他结实的后背上。他穿的是那件旧蓝棉袄,薄得跟纸片似的。我还记得,那棉袄上打了好几个补丁,都是娘缝的。
出门时,雪已经下得老大了。槐树在风里摇晃,雪粒子打在脸上,跟针扎似的疼。爹把我往背上托了托,说:“闺女,把脸埋爹脖子里,别叫风吹着。”
去镇医院得走十里山路。平日里,大人走这段路得一个多钟头。可那天爹愣是小跑着走,雪地上留下一串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
路过孙家屯的时候,狗叫声此起彼伏。我迷迷糊糊地听见爹喘粗气,后背都是汗。那件薄棉袄早就让风吹透了,我能感觉到爹在发抖,可他还是死死地托着我,生怕我掉下去。
到了半路上,下坡的地方特别滑。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赶紧蹲下身子,把我往上托了托,嘴里还安慰我:“没事没事,爹站稳了。”
等到了医院,已经是后半夜了。医生说我烧到39度8,得打针输液。爹把我放医院床上,这才松了口气。我躺在床上,看见他那件蓝棉袄都结了冰碴子,可他却只管问医生:“大夫,我闺女啥时候能退烧?”
那一夜我打了三瓶点滴。医院的暖气热乎乎的,我躺在床上慢慢有了知觉。爹坐在我床边,那件蓝棉袄都没脱,在暖气片边上直冒热气。
护士进来换药的时候,看了爹一眼:“大哥,你这衣裳都湿透了,咋不脱下来烤烤?”爹摆摆手:“不碍事,我这身子骨壮实。”
天亮的时候,我的烧退了。爹摸着我的额头,粗糙的手掌凉凉的,他笑得跟个孩子似的:“好了好了,可把爹吓死了。”
那会儿我不懂,为啥爹不肯脱那件湿棉袄。后来才知道,那是他仅剩的一件棉袄了。
家里原本是有两件棉袄的。一件是爹结婚时,奶奶给做的那件厚棉袄,一直舍不得穿;还有这件蓝棉袄,是爹自己买的。那年开春,我要上小学了,学费不够。爹偷偷把那件厚棉袄典当了,换了钱交了我的学费。
二十年过去了,我在城里安了家。那天收拾旧物,在箱底找到了那件蓝棉袄。棉袄都泛黄了,补丁还在,线头都起毛了。我捧着棉袄,突然就红了眼眶。
我问娘:“当年爹咋不把这件蓝棉袄当了?”娘叹了口气:“那阵子你爹怕你生病,得留件棉袄背你看病不是?”
这些年,我给爹买了好多新衣裳。羽绒服、呢子大衣,样样都有。可爹总是舍不得穿,说:“闺女,爹这人粗手粗脚的,穿这些多糟践。”
去年冬天,爹的关节炎犯了,住进了医院。我守在病房,看着输液瓶一滴一滴往下淌,就想起那年爹背我看病的情景。
护士进来换药,说病房里太冷,得多穿点。我赶紧从柜子里拿出新买的羽绒服。爹却说:“闺女,给爹找找那件蓝棉袄,那件暖和。”
我愣住了,那件蓝棉袄早就破得不成样子了。可爹还惦记着,他说:“那件棉袄背过你,贴心。”
这话不知咋的,让我鼻子一酸。那天的风雪,那条山路,那件单薄的蓝棉袄,还有爹微微发抖的后背,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前些日子,我又回了趟老家。那棵老槐树还在,枝桠更粗了。邻居孙大娘见了我,还打趣说:“你爹年轻时就指望这棵树乘凉,现在可算是等到了。”
我站在槐树下,望着远处的山路。那条路现在修得宽敞了,柏油路面黑黢黢的。可在我记忆里,永远是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永远是爹穿着蓝棉袄的背影。
这些年,日子越过越好了。家里换了暖气片,装了空调。可那年的寒冷,却一直留在心里,暖和不过来。
前几天,我看见爹又把那件破棉袄从柜子底翻出来,对着阳光照了又照。娘抢过来要扔,爹急了:“这是我的宝贝疙瘩,咋能扔?”
我问爹:“您说,要是能重来一次,您还会穿着这么薄的棉袄去背我吗?”
爹愣了一下,然后憨厚地笑了:“那当然啊,你是俺闺女。”
这话说得那么轻巧,可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鼻子发酸。现在我也当了父母,才懂得那种心情。可我总在想,我们这些当儿女的,到底要用多少年,才能还清童年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