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89岁老父挥起巴掌那一刻崩溃大哭，老年痴呆威胁着多少家庭？

讲述人：白雪

图文编辑:鹏博果园

我虽然叫白雪，但我是个男的，这名字是53年前生我那天的那场大雪得来的。年初，刚刚送走了89岁老年痴呆的老父亲，精神和身体一下子被解放，却没有那种轻松自由感，反而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没抓没落，无所适从。

往日时光

我一直觉得，人老了，卧床不起是最让人揪心的事儿。可当我家老爷子患上老年痴呆后，我才明白，有一种无奈，远比照顾卧床老人更磨人，简直是场浩劫！

我家老爷子虽然不是干部，但是支援边疆建设的功臣，退休工资8200多元。性格开朗、大方的他，就爱给子女们撒钱，我们几个子女跟着沾光不少，这些年我们家里的大件几乎都是我爸给置办的。

我们都希望老爷子一直健康到老，常和他开玩笑：“老爹，你就负责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我们几个就学着年轻人负责躺平啃老了！”

老爷子刚退休那会，身子骨相当硬朗，每天不是在小区里跟老伙计们下棋，就是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风驰电掣般去菜市场买菜，市场上卖肉的老太太见到老爷子出现都两眼放光，把他视为金主。

金主来买肉

老爷子爱钻研、爱动脑，和机械打了一辈子交道，是个闲不住的人。家里、邻居们的大小物件，但凡有点小毛病，都逃不过他的手，经他一捣鼓，准能手到病除。邻居刘大妈说：“我说老宋，你这手艺开个修理铺绰绰有余，准把对面那黑店干掉！”对面有个修理电器的小伙儿，不论电器啥毛病，先收50块钱的检测费，邻居们很是不满。我爸哈哈大笑：“人人都有自己的饭碗，我就守好我这个金饭碗，乐呵儿地活着就知足了，何必再抢人家的饭碗？”

我妈70多岁就没了，我爸拒绝找老伴，他说谁都不可能像我妈那样对他，怕后老伴只是惦记他的钱。我妈的离去没有把我爸击倒，自己一个人活的也很精神。

那时候的我爸，举手投足、来言去语都透着对人生的智慧。

变故来得悄无声息。

2022年开始，我们发现老爷子偶尔会忘事，比如刚放下的眼镜，转身就找不着了，还嘟囔着是不是家里进贼了。我们都没太在意，只当是人上了年纪，记性不好。

经常弄丢的老花镜

可慢慢地，情况越来越严重。有一回，他又推着他那个二八大杠出门买菜，到了饭点还没回来。一家人左等右等不见人影，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爷子丢了，惊动了左邻右舍，惊动了整个朋友圈。东北的深秋已经很凉，大晚上三四十人开车的、步行的展开了拉网式寻找。晚上十点多了终于在好几个街区外的小公园找到了他。他正一脸茫然地坐在长椅上，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骑到那儿的。

他说从菜场出来往南拐，一条大直道到家了，但却怎么也找不到家。那一刻，我心里“咯噔”一下，菜场出来，明明要向北拐才是我家的方向，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接受测试

不能再等了，我们兄妹几个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不出所料——老年痴呆。

从那以后，老爷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再是那个精明能干的一家之主，而是成了一个需要时刻照顾、时刻操心的“老小孩”。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爷子开始变得糊涂，常常把白天当成黑夜，大半夜不睡觉，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叨咕的都是他在边疆参加生产建设的那些事。

开始我还愣装坚强，拒绝了两个妹妹的帮助，坚持由我一个人来照顾。

我和爱人白天要工作，好不容易花4000元钱找了个愿意伺候他的白班保姆，却经常被老爷子的痴言痴语气得要辞职。犯糊涂的时候，老爷子会一遍遍的撵人家：“你是谁家的？回你自己家去，别来败坏我家的门风！”。

赶保姆离开

晚上只能由我和爱人轮流看着他，生怕他磕着碰着。有一次，我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睡着了，等我突然惊醒，发现老爷子不见了。我吓得冷汗直冒，赶紧叫醒爱人，四处寻找。最后，在楼道里找到了他，他穿着单薄的睡衣，瑟瑟发抖，嘴里嘟囔着要回家。我又心疼又生气，可看着他那懵懂的眼神，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了无奈，只能把他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再后来，他的脾气变得喜怒无常。

2023年他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他做了一桌子他平时最爱吃的菜，没想到前一秒还好好的他，后一秒却突然大发雷霆，把碗碟都打翻在地，口里还振振有词：“吃完饭从来不知道收拾，我让你们吃！”

一桌饭菜

上了一天班，累得腰酸背疼，饿得前胸贴后背，不但一口没捞着吃，反而还要收拾满地狼藉，那一刻我彻底绷不住了，伸出巴掌狠狠地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两下：“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魔？你再这么折腾下去这个家还怎么过？把我们折腾没了看看到时你怎么活……”我一个50来岁的大老爷们儿那一刻被这样一个发病时智商只有几岁的痴呆老爹气得嚎啕大哭。

冷静过后，我和爱人只能默默收拾，看着清醒后小心翼翼地偷瞄我们两个的他，我有于心不忍，心里骂自己：“我怎么这么牲口，对自己的亲爹、一个病着不懂道理的老人怎么下得去手？”

为了赎罪我耐心地哄着他，本以为他清醒了，会心疼我一下。孰料下一秒，他又像没事人一样，拉着我的手，问我们“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做饭？”气的我无语又无奈。

耐心消耗殆尽

老年痴呆这种吹不得打不得的无奈，就像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磨蚀着我们的耐心。

为了照顾老爷子，我和爱人付出了很多，妹妹、妹夫们也加入了护理的行列，但不论几个人加入，每个人都感到身心俱疲。

工作上，我因为总请假、不能加班、不能出差，错过了职业生涯中最后一次晋升机会；生活里，我们放弃了所有的娱乐活动，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绕着老爷子转，浑浑噩噩，邋里邋遢，日子过得一团糟。有时候，看着身边朋友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心里充满了不甘，怨恨老爷子为什么变成这样，怨命运为什么如此不公。

可每当我看到老爷子那日渐消瘦的脸庞，那迷茫无助的眼神，所有的怨气又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无奈和心疼。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爷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已经完全不认识我们了，也不像最严重时那么暴躁了，更多的时候像一个可怜的孩子，我们走到哪他跟到哪儿，经常拉着我的手，紧紧不放，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

那一刻我感觉老爹虽然忘记了一切，但内心深处对家人的依赖和爱却越来越深，有种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不愿离去的那种紧张。

去年冬天，老爹离开了我们，没遭罪没进医院也算是寿终正寝吧。

头一天妹妹说老爹有点儿发烧，喂了他几片感冒药，那天正好是周五，我们几个破天荒地都没有离开，守在老爹的床前唠家常。晚上九点多，老爹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澈起来，躺着喝了一盒牛奶，转过头把我们挨个扫视了一圈，还伸手摸了摸最小妹妹的头发，眼神里满是关切。

小妹说：“看咱爸这眼神，哪里像个病人？咱爸要一直这样就好了，我愿意伺候他到200岁。”

我们哪里知道，那个晚上是老爹在用他的方式在和我们做最后的告别。

清晨五点多，大妹去给老爹喂药，发现老爹已经去了，神态安详……

看着老爹那瘦削的面庞，确认他已经不属于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一刻我泪如雨下，所有的辛苦、委屈、后悔和留恋，各种复杂的情绪都随着泪水一同宣泄出来……

低头痛哭

不知中国有多少个家庭正被老年痴呆威胁和困扰，走过这场遭遇的我深知其中的苦与痛。

曾经，我总觉得照顾老爷子的日子漫长又煎熬，可当他真的离开，我才发现，那些日子是如此珍贵。我们只知道照顾他们我们身心俱疲，却不知道，生命如此脆弱，当他们离开的时候，那种内心失去的痛远胜精神和身体的累。

所以，即使他们不能自理，惹人生气，但每一刻还是值得我们好好珍惜，因为我们正走在一条与他们终将分别的路上。珍惜当下吧，珍惜最亲的人，别等失去了，才懂得那份爱与陪伴的珍贵 。

古人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人这一辈子，真的太不容易。如果有来生，如果能穿越，我宁可选择再吃一遍苦，也想做父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