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议70岁过后的老年人:卖掉老房子,去儿女家附近租一个房子养老

发布时间:2025-11-13 23:59  浏览量:8

我叫林卫国,今年七十二。

名字是爹给起的,保家卫国,一听就是那个年代的烙印。

我在红星机械厂干了一辈子,从学徒工到八级钳工,手上这层茧子,比现在年轻人的脸皮都厚。

退休十几年了,老婆子走了五年。

我就守着这套五十平米的老房子,守着她,也守着我自己。

房子在城南,老家属院,六层没电梯,我住五楼。

街坊邻居都是一个厂的,出门喊一声老张老李,半个楼道都答应。

儿子林涛,出息了,名牌大学毕业,在城东高新区当个什么总监。

儿媳妇小洁,我也挺满意,人精明,会办事。

孙子乐乐,八岁,属猴的,皮得能上天。

他们住的地方,叫“香榭丽都”,听着就跟我们这“红星小区”不是一个世界的。

一百六的大平层,亮堂,干净,就是没人味儿。

我跟那房子的关系,就像我跟那智能马桶,怎么处都别扭。

上周三,我出事了。

早上起来,下楼买油条,走到四楼半,脚下一滑。

不是我吹,年轻时候我下楼都是用蹦的,两级台阶一起下。

现在不行了,腿脚跟生了锈的轴承一样,咯吱作响。

那一跤摔得结结实实。

我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顺着楼梯滚了七八级。

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

再睁眼,是医院那白得瘆人的天花板。

林涛坐在我床边,眼睛熬得通红,像只兔子。

“爸,你吓死我了。”

我动了动,浑身都疼,像是被拆了重新装过一遍。

“没事,死不了。”我嘴硬。

医生说,轻微脑震荡,加几处软组织挫伤,万幸,骨头没事。

“你这把年纪,骨头没断,真是奇迹。”医生捏着片子,啧啧称奇。

我心里哼了一声,我们这代人,骨头硬。

在医院住了三天,林涛忙前忙后,小洁也是汤啊水啊地送。

我知道他们是真担心。

可这担心,很快就变了味儿。

出院那天,林涛开车送我回来。

车停在楼下,他没熄火,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

“爸,跟你商量个事。”

他每次这么说话,我就知道没好事。

“说。”我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秋风一吹,叶子哗啦哗啦地往下掉。

“这房子……卖了吧。”

我脑子又“嗡”了一下,比摔跤那次还响。

我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他。

“你说什么?”

“爸,你别激动。”林涛把声音放得很低,像怕惊着什么似的,“你这次摔跤,太险了。一个人住这,没电梯,我们实在不放心。”

“不放心?”我冷笑,“我在这住了一辈子,怎么就不放心了?我没摔死在楼梯上,倒要被你这句话给气死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了,“我的意思是,你把这房子卖了,去我们家附近租个带电梯的小公寓。离得近,我跟小洁随时能过去看你。你有事,喊一嗓子我们五分钟就到。”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小洁的意思?”

林涛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是我们的意思。主要还是为你身体着想。”

“为我着想?”我气得发抖,“为我着想就是把我这老根拔了?林涛,你是我儿子,我一手把你拉扯大,我怎么想的你不知道?”

“这房子,是你妈当年跟我,一砖一瓦攒起来的。你小时候发烧,半夜三点,我背着你从这楼上冲下去,跑了三条街才找到诊所。你第一次领小洁回家,她就站那门口,说这屋子真暖和……”

我的声音哽住了。

车里一片死寂,只有发动机在轻微地嗡鸣。

林涛不说话了,把头转向窗外。

我看到他肩膀在微微抽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说:“爸,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可人不能总活在过去。你得往前看。”

“往前看?我七十二了,我还往前看什么?我看我的棺材板吗?”

“爸!”他猛地一拍方向盘,喇叭“嘀”的一声,吓了路边一只猫。

“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他吼道,“我就是想让你安安稳稳地过几年!我不想下次接到电话,是哪个邻居告诉我,说你又出事了!”

他吼完,又泄了气,整个人瘫在座椅上。

“爸,算我求你了。行吗?”

我没说话,推开车门,下了车。

腿还疼,一瘸一拐的。

我没回头,一步一步往楼上挪。

我知道,这事,没完。

回到家,屋里一股凉气。

明明是自己的家,却觉得陌生。

我走到阳台,看着那盆我养了二十年的君子兰。

叶子有点发黄了。

老婆子走之前,抓着我的手说:“老林,这花你得替我养着。它要是活着,我就还在。”

现在,他们要我把房子卖了。

卖了房子,这花往哪儿搁?

我这颗心,又往哪儿搁?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拉锯战。

林涛没再逼我,但他换了策略。

他开始频繁地往我这跑。

今天送个新买的按摩椅,说我腰不好。

明天拎一堆进口水果,说我得补充维生素。

周末,硬是把乐乐送过来。

“爷爷,我爸说让你陪我玩。”小猴子一进门就满屋子乱窜。

我看着孙子上蹿下跳,心里明白,这是林涛的“人质”战术。

他想让我觉得,我这老破小,连孙子都伸展不开腿脚。

小洁也来了几次。

她比林涛直接。

“爸,我们看中了一套公寓,就在我们小区对面。一室一厅,精装修,家电全送。南向,带个大阳台,比您这敞亮。”

她一边说,一边用指尖拂过我那老旧的写字台,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我知道她嫌这儿旧,嫌这儿脏。

“房租我们来付。您把这卖了,手里攥着百十来万,想干嘛干嘛。旅旅游,报个老年大学,不比守着这破房子强?”

“破房子?”我心里那股火又上来了,“小洁,在你眼里这是破房子。在我眼里,这墙上每一道裂缝,都是故事。”

“我知道,爸。”小洁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跟林涛,绝对不是图您这房子。我们就是怕。您懂吗?就是那种,手机一响就心惊肉跳的怕。”

她的眼睛里,有真切的担忧。

我承认,我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

可一看到墙上挂着的老婆子的黑白照片,她笑得那么温和,好像在说:“老林,别听他们的。”

我的心就又硬得像块石头。

“这事,别再提了。我还死不了。”我下了逐客令。

他们走了。

屋里又剩下我一个人。

我给自己倒了杯酒,二锅头。

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我这是怎么了?

跟儿子儿媳妇置气,跟这个时代置气。

可我守着这房子,到底是在守什么?

守着回忆?

回忆能当饭吃吗?回忆能在我摔倒的时候扶我一把吗?

我烦躁地在屋里踱步。

地板被我踩得“咯吱”作响,像是在嘲笑我的固执。

周末,老张头来串门。

他住我对门,一个车间的老师傅,比我大三岁。

“老林,听说你儿子要你卖房?”他一进门就开门见山。

家属院就这点不好,屁大点事,不出半天,全楼都知道。

“嗯。”我给他倒了杯茶。

“你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不同意。”

老张头呷了口茶,咂咂嘴。

“老林啊,这事,你得想开点。”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以为他会跟我同仇敌忾。

“你也让我卖?”

“不是让你卖,是让你想清楚。”老张头把茶杯放下,“你守着这房子,图个啥?不就是图个念想,图个自在吗?”

“可你现在自在吗?你儿子三天两头跑,名为孝顺,实为监视。你心里舒坦?”

“你下个楼都提心吊胆,生怕再摔一跤。你晚上睡觉,敢睡死吗?怕自己一口气没上来,第二天臭了都没人知道。”

他每说一句,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他们是怕。咱们这代人,给国家干了一辈子,没给孩子添什么光。到老了,别再成他们的拖累了。”

“去他妈的拖累!”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老张头笑了。

“你看你,嘴上硬。心里呢?心里比谁都怕给孩子添麻烦。”

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下个月就搬了。我闺女给我找了个养老院,离她家近。我去看看,不行再回来。”

我怔住了。

“你也……搬?”

“搬。这楼,越来越空了。老刘走了,老赵也走了。就剩下我们几个老家伙,守着这空楼,跟守坟似的。没劲。”

老张头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动。

守坟。

他说得的对。

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老婆子回来了。

她没说话,就坐在床边,给我缝衣服上的扣子。

灯光下,她的侧脸还是那么好看。

我伸手想去摸摸她,她却像烟一样散了。

我惊醒了。

一身冷汗。

屋里黑漆漆的,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孤独。

第二天,我给林涛打了个电话。

“你说的那个房子,还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在!在!爸,我马上去办!”林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

挂了电话,我走到阳台。

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看着远处高楼林立。

我知道,一个时代,过去了。

我的时代,也过去了。

中介来得很快,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伙子。

“林大爷,您这房子,位置好,学区房,虽然老了点,但抢手。”

他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眼里放着光。

“我保证,一个月内给您卖个好价钱。”

我没什么表情,心里麻木了。

就像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签合同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

林涛在旁边握住我的手。

“爸,没事的。”

他的手心很热,很稳。

我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做对了。

签完字,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林涛扶着我,去了他给我租的那个新家。

小区叫“金色阳光”,就在他们“香榭丽都”的马路对面。

电梯房,十二楼。

一室一厅,大概四十平米。

装修是那种冷淡的北欧风,白墙,原木色家具。

家电都是新的,锃亮。

阳台很大,阳光能洒满整个客厅。

“爸,你看,这多好。以后你下楼,按一下电梯就行了。”林涛献宝似的说。

小洁已经把我的床铺好了,换上了新的四件套。

“爸,您的洗漱用品我都买好了,就在卫生间。晚上我跟林涛过来,陪您吃第一顿饭。”

他们忙忙碌碌,像两只陀螺。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干净,明亮,方便。

可我闻不到家里那股熟悉的,混着书卷气和饭菜香的味道。

我听不到楼道里老张头那洪亮的咳嗽声。

我甚至看不到墙上老婆子的照片。

因为,它还挂在那个即将不属于我的家里。

晚上,他们做了一大桌子菜。

乐乐也很兴奋,在沙发上跳来跳去。

“爷爷,以后我放学可以先来你这写作业吗?”

“可以。”我摸了摸他的头。

小洁给我盛了碗汤。

“爸,尝尝。这汤我炖了三个小时。”

我喝了一口,很鲜。

但我尝不出味道。

那顿饭,我吃得很少。

他们以为我累了,让我早点休息。

他们走后,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躺在陌生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失眠了。

我开始想念我那张睡了四十年的旧木床,想念它上面那个被我睡出了人形的凹陷。

我想念我半夜起来上厕所,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开关的感觉。

我想念清晨,被窗外第一缕阳光和鸟叫声唤醒的安宁。

在这里,我什么都找不到。

我像个被连根拔起的植物,被插进了一个漂亮但没有土壤的花瓶里。

接下来的日子,我努力去适应。

林涛和小洁几乎每天都来。

有时候是送饭,有时候是陪我聊聊天。

乐乐放学后,也真的会背着书包跑过来。

他趴在茶几上写作业,我坐在旁边看报纸。

阳光从阳台照进来,洒在他毛茸茸的头顶上。

那一刻,我觉得,好像……也还不错。

我开始尝试使用那些新玩意儿。

智能电视,我研究了三天,终于学会了怎么搜索我爱看的战争片。

微波炉,我热坏了两碗饭,才掌握了火候。

最难的是那个冲水马桶,功能太多,我总按错。

有一次,我被那水柱冲得嗷嗷叫,乐乐在外面笑得直打滚。

我也跟着笑了。

我开始下楼溜达。

这个小区很新,绿化很好。

但邻居之间,门都关得紧紧的。

电梯里遇到,最多点个头,连个笑脸都吝啬。

我在楼下的花园里,找不到一个能一起下棋杀一盘的老头。

他们都在低头看手机。

孤独,像潮水一样,时不时地涌上来,淹没我。

老房子那边,中介来了好几拨人看房。

每次他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回去开一下门,我心里都像被刀割一样。

我不想回去。

我怕看到那些陌生人,用挑剔的眼光打量我的家。

我怕听到他们说:“这装修太老了。”“这厨房太小了。”

终于,在一个月后,中介打来电话。

“林大爷,房子卖出去了!价格比您预期的还高了五万!”

我“嗯”了一声。

“那……什么时候搬?”

“买家那边催得紧,希望下周就能清空。”

下周。

这么快。

我挂了电话,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天要下雨了,乌云沉沉地压下来。

搬家的那天,是个阴天。

林涛请了搬家公司。

我没让他们动。

“我自己来。”

我走进那间屋子。

我的家。

我亲手,一件一件,打包我的过去。

那本我翻了无数遍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页已经泛黄发脆。

那个老婆子用了半辈子的缝纫机,踏板上还有她的鞋印。

那张我们一家三口唯一的合影,照片里,林涛还骑在我脖子上。

每一件东西,都像我身上的一块肉。

我把它们装进箱子,就像在给自己办一场生前的葬礼。

最后,只剩下墙上老婆子的照片,和阳台那盆君子兰。

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取下来,用一块绒布包好,贴身放着。

然后,我去搬那盆花。

很沉。

我抱着它,就像抱着我全部的世界。

下楼的时候,我又走到了四楼半的那个拐角。

我停下来,摸了摸那冰冷的墙壁。

如果我那天没有摔倒,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可生活没有如果。

搬家公司的车开走了。

林涛要锁门。

“等一下。”我说。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空荡荡的屋子。

阳光从没有窗帘的窗户里照进来,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一切都结束了。

我转过身,对林涛说:“走吧。”

回到新家,我把那些箱子,都堆在了角落。

我没有打开它们。

我怕一打开,那些回忆就会跑出来,把我吞噬。

我把老婆子的照片摆在床头。

把那盆君子兰,放在了阳台最好的位置。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

很平静,也很……空洞。

我每天的活动,就是看电视,看报纸,给花浇水,等儿子一家人过来。

我成了一个标准的“空巢老人”。

只不过,我的“巢”,是租来的。

有一天,乐乐放学回来,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一个东西。

“爷爷,送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个小小的木头人。

雕得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来,是个老头。

“这是我美术课上做的。老师说,要做一个自己最喜欢的人。”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我把他搂进怀里。

“谢谢乐乐,爷爷很喜欢。”

晚上,林涛和小洁来了。

小洁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爸,这是卖房子的钱,一百六十八万,都在里面了。密码是您的生日。”

我看着那张卡,觉得它烫手。

“你们拿着吧。”我说。

“那不行!”林涛立刻反对,“这是您的钱,您自己收着。”

“我一个老头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摆摆手,“你们现在压力大,房贷车贷,乐乐上学也要花钱。你们用得着。”

“爸!”小洁的眼圈红了,“我们再难,也不能动您的养老钱。这钱您必须收着。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是您的底气。”

底气。

多好的一个词。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们让我卖房子,不仅仅是为了安全。

也是为了让我手里有钱,有底气。

在这个世界上,人老了,没什么是比钱更能给人安全感的了。

我收下了那张卡。

心里五味杂陈。

我好像,开始有点理解他们了。

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了。

暖气开得很足,屋里暖洋洋的。

我不用再像以前一样,冬天要穿三层毛衣。

有一天,我接到了老张头的电话。

“老林,在哪呢?”

“养老呢。”我自嘲道。

“哈哈,我回来看孙子,顺道去老院子看了看。你猜怎么着?你那房子,新主人搬进来了。”

我的心一紧。

“哦。”

“是个小年轻,刚结婚。我听他说,准备把房子重新装修,砸了重来。”

砸了……重来……

我握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

“老林?你还在听吗?”

“在。”我的声音干涩。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孙子叫我了。有空出来喝一杯。”

挂了电话,我走到阳台。

外面下雪了。

雪花,一片一片,安静地落下。

我仿佛看到,推土机开进了我的家。

墙壁被砸开,地板被撬起。

我跟老婆子几十年的心血,变成了一堆建筑垃圾。

那墙上的裂缝,那地板上的划痕,那些属于我们的故事,都消失了。

心,疼得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我扶着阳台的栏杆,慢慢地蹲了下去。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我哭得像个孩子。

原来,我还是放不下。

我以为我接受了,我以为我理解了。

但当它真的被别人“砸了重来”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根,还连着我的心。

不知道哭了多久,门铃响了。

我擦干眼泪,去开门。

是乐乐。

他举着两串糖葫芦。

“爷爷,下雪天跟糖葫芦最配了!”

他看到我红肿的眼睛,愣了一下。

“爷爷,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他把糖葫芦塞给我,用他的小手,笨拙地给我擦眼泪。

“爷爷不哭,乐乐保护你。”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他,嚎啕大哭。

那晚,我发烧了。

病来如山倒。

我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

林涛和小洁连夜把我送到了医院。

又是那个熟悉的,白得瘆人的天花板。

我昏睡了两天。

期间,我一直在做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老房子。

老婆子在厨房里做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林涛还是个小屁孩,在地上玩弹珠。

阳光正好,岁月安稳。

我多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不要醒来。

等我再次清醒,林涛正守在床边,给我削苹果。

他的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爸,你醒了。”他看到我睁眼,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欣喜。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也挺可怜的。

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份不能松懈的事业。

他的世界里,到处都是责任。

“我没事。”我说,声音嘶哑。

“爸,对不起。”他突然说。

我一愣。

“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卖房子。”他的头低下去,“你要是还住在老房子里,心情舒畅,可能就不会生这场病了。”

我看着他懊悔的样子,心里那块最硬的冰,悄悄地融化了。

“傻小子。”我伸出手,想拍拍他的头,却没什么力气。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想不开。”

“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出院后,我的身体虚弱了很多。

林涛不放心,让小洁请了几天假,在家全天候照顾我。

我成了个真正的“病人”。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有一天下午,我睡醒了,看到小洁正坐在阳台上,小心翼翼地给我的君子兰擦叶子。

她擦得很认真,一片一片,像是对待什么珍宝。

阳光洒在她身上,很柔和。

我突然发现,这个平时看起来有些精明、有些强势的儿媳妇,其实心很软。

“小洁。”我喊了她一声。

她回过头,笑了。

“爸,您醒了。您看,这花被我擦得多亮。”

我点点头。

“辛苦你了。”

“不辛苦。”她走过来,给我掖了掖被子,“爸,有件事,我跟林涛商量了,想跟您说。”

“什么事?”

“我们想……把您那房子,再买回来。”

我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们疯了?!”

“我们没疯。”小洁的表情很坚定,“爸,钱没了可以再赚。家没了,就真的没了。”

“我们看到您因为那房子病倒,我跟林涛心里都难受死了。我们觉得,我们做错了。我们只考虑了您的安全,没考虑到您的心。”

“那房子,是您的根。我们不该把您的根给拔了。”

我看着她,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这个我一直觉得跟我隔着一层的儿媳妇,却说出了最懂我的话。

“别……别犯傻。”我哽咽着说,“那房子,已经卖了。人家也开始装修了。买不回来了。”

“我们去问了。只要我们加钱,还是有希望的。”

“不行!”我断然拒绝,“绝对不行!你们挣钱不容易,不能这么瞎折腾!这事,到此为止,谁也别再提了!”

我的态度很坚决。

他们拗不过我。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从那以后,我们之间的那层隔阂,好像彻底消失了。

他们不再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被安排、被照顾的老人。

我也慢慢地,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被抛弃的、固执的守旧派。

我们成了一家人。

真正意义上,心贴着心的一家人。

春天来了。

万物复苏。

我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

我开始能自己下楼,在小区里走走。

有一天,我发现楼下花园里,有几个老头在下棋。

我凑过去看。

其中一个,抬头看了我一眼。

“新来的?”

“嗯,刚搬来没多久。”

“来一盘?”

“好啊。”

那天下午,我跟那个叫老陈的棋友,杀得天昏地暗。

我们从南聊到北,从年轻时候的理想,聊到现在的退休金。

我发现,这个陌生的、冷冰冰的小区里,也藏着跟我一样的人。

他们也有故事,也有烦恼,也有孤独。

我们只是需要一个机会,去认识彼此。

日子,好像开始变得有颜色了。

周末,林涛会开车带我出去转转。

我们去了郊野公园,去了博物馆。

有一次,我们开车路过城南。

我鬼使神差地,让林涛开去红星小区看看。

车停在熟悉的楼下。

那棵老槐树,已经发了新芽。

我仰头,看向五楼的那个窗户。

窗明几净,阳台上还挂着彩色的风铃。

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阳台上浇花,她的丈夫从后面抱住了她。

两个人笑着,闹着。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那么美好。

那一刻,我心里那点最后的执念,彻底放下了。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

但它已经有了新的故事,新的温暖。

而我,也该有我的新生活了。

“爸,我们走吧。”林涛轻声说。

“嗯,走吧。”

我转过头,没再看一眼。

回到家,我打开了那个一直被我封存的箱子。

我把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放在了书架上。

把那张老照片,跟我床头老婆子的照片摆在一起。

至于那个缝纫机,我把它擦得干干净净,放在了客厅的角落。

乐乐好奇地问:“爷爷,这是什么?”

“这是个宝贝。”我说,“它能把布,变成漂亮的衣服。也能把时间,变成故事。”

夏天的时候,阳台那盆君子兰,开花了。

开得特别灿烂。

红色的花朵,在绿叶的映衬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我把它搬到客厅,一家人围着它。

小洁说:“爸,您看,它在新家,也活得很好。”

我笑了。

是啊。

它活得很好。

我也活得很好。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阳台上。

晚风习习,很舒服。

对面“香榭丽都”的灯光,像天上的星星。

我能清楚地看到林涛家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我知道,我的儿子,我的家人,就在那里。

离我很近,很近。

我拿出手机,打开一个文档。

这是我最近开始写的东西。

我想把我的故事,写下来。

关于那个老房子,关于老婆子,关于林涛,也关于我自己。

我在文档的开头,敲下了这样一行字:

“建议70岁过后的老年人:卖掉老房子,去儿女家附近租一个房子养老。”

然后,我停顿了一下,在后面,又加上了一句:

“这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它可能,是一种让你和你的孩子,都获得解脱与平静的和解。”

家,到底是什么?

以前,我以为家是一所房子,是一个固定的地址。

现在我明白了。

家不是一个地方。

家是,只要你回头,就能看到灯光。

只要你孤独,就会有人来敲门。

只要你的心还在,牵挂还在,爱还在。

哪里,都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