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着牌子等我，最后却认不出我

那天，我最先看到的不是爷爷，而是他手上那块牌子白纸板，用黑色记号笔一笔一划写着我的名字，在接机的人群里笨拙地举着。我拖着箱子快步走过去，心里还嘀咕：老爷子挺时髦，还知道做接机牌。可直到我站在他面前，他茫然的目光却从我脸上滑过去，继续向出口张望。

“爷爷！”我喊了一声。他转过头，眯着眼看了我好几秒，那块写着我自己名字的牌子，才缓缓放下来。“哎哟！”他声音里满是懊恼，“你这孩子，怎么……怎么跟视频里不一样了？”

不一样吗？我摸摸自己的脸。是了，上次回家是春节，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现在是夏天，我剪短了头发，戴着帽子。可这些，在爷爷那里，似乎都是认不出我的理由。

回去的车上，我才知道这块牌子的故事。我爸在电话里说：“你爷爷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说机场人多怕错过。写废了好几张纸，说字不够好看。”

我侧头看他。八十八岁的爷爷正小心地把那张纸板折好，收进布袋里。动作很慢，像对待什么重要文件。窗外的光掠过他满是老年斑的手，那双手曾经能把我高高举起，现在连笔都握不稳了。

他突然说：“下回，我戴老花镜来。”语气很认真，像在做一个重要承诺。我鼻子一酸，扭过头看窗外。

原来，他举起的从来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他全部的心意；他认不出的也不是我的样子，而是时间里那个总在长大的孙女。 机场那么大，人潮那么急，一个老人固执地举着一张纸，怕错过，更怕被错过。

车快到家时，爷爷又从布袋里拿出那张折好的纸，展开，抚平。“收好了，”他自言自语，“下次还能用。”

我点点头，没告诉他，其实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在所有人低头看手机的人群里，只有他，像一座安静的岛屿，高举着我和他之间最后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