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爱,无缘夫妻,却相思一生
发布时间:2024-04-18 14:31 浏览量:4
“东京真是富贵迷人眼啊!”电视剧《梦华录》播出后,很多人都学起了赵盼儿语录,一时间,网上多了许多迷人眼的富贵打卡地,仿佛宋朝风华与现代都市折叠在了同一个时空。这部剧的一大亮点,是塑造了不同类型的女性形象,比如永远昂首走向未来的赵盼儿,性情直爽的孙三娘,脱胎换骨的宋引章。其中,还有一个非常亮眼的角色就是“东京第一歌姬”张好好。正如《诗经》所云:“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很多人以为张好好是虚构人物,但历史上确有其人,只不过,真正的张好好生活在唐代,而且还跟樊川居士杜牧有颇深的缘分。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打开《张好好诗》,去探寻那一段缘浅情深的故事。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最后一笔落下,杜牧久久没有提腕的动作,墨色在纸上晕染开一圈,笔迹不复往日的遒劲洒脱,反而乱糟糟的,像极了此时的人生。唐会昌二年(842年),杜牧被外放至黄州担任刺史一职。黄州在当时属于下等州,兵祸不断,民不聊生,是京官眼中彻彻底底的“鄙陋州郡”,所以这一次外放对杜牧来说,无异于左迁。他23岁以一篇大气磅礴的《阿房宫赋》名声大噪,但仕途却并不平稳。频繁调任已是常态,一身的军事政治才能无处可安置,再加上刚正不阿、不屑逢迎的性子,一不小心,他就被踢到黄州这种荒僻放逐之地。满目萧条色,杜牧不禁回想起十年前在江南做幕僚的光景。那时候虽谈不上什么官声,但好歹日子过得舒坦。美酒在手,美景在前,更欢喜的是,美人在侧。年轻的时候,杜牧也算是青楼楚馆流连客,多少倡家美姬甘愿为他斟酒舞乐。有一人甚至是他的一见倾心,更让他在重逢时泪洒衣襟。她便是,张好好。君为豫章姝,十三才有余。翠茁凤生尾,丹叶莲含跗。芳龄十三的少女娇柔得像凤尾竹刚冒尖儿的翠色嫩芽,又好似含苞欲吐的晕红莲花。这是杜牧对张好好的初印象。大和三年(829年),朝堂正值党争的动荡时期。不愿结党求利的杜牧因遭受排挤而被迫流转于江南各地,却意外促成了26岁的他和13岁的张好好相遇于洪州。杜牧本就出身名门大族京兆杜氏,多有世交,时任江西观察使沈传师便是其中之一。他之所以来到洪州,也是受沈传师之邀,来当团练巡官的。沈传师时常在府中宴请文人墨客,为了助兴,他还豢养了不少唱词舞乐的官妓。这回请来杜牧,沈传师特意在滕王阁摆了华筵,但宴上发生了一支“小插曲”。本来早该现身唱演助兴的歌姬张好好,过了许久才姗姗来迟。美人刚露面,就给杜牧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双鬟可高下,才过青罗襦。盼盼乍垂袖,一声雏凤呼。繁弦迸关纽,塞管裂圆芦。众音不能逐,袅袅穿云衢。张好好头顶双鬟髻,身穿青萝短袄,那袅袅婷婷的模样别提有多可爱。随着丝竹管乐声乍起,她垂下衣袖做姿,清越之音绵延而出,宛若雏凤鸣响江畔天际。这一刻,杜牧只觉得这世间任何声音都比不过张好好的天籁之声。自此,杜牧借着世交情分和职务之便,三天两头就往沈府跑,目的就是为了能跟张好好多见面。一度到了三天不见就觉得二人的关系会疏离的地步,可见情深谊长。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本就生有一副好皮囊的张好好,在杜牧眼中,更是成了超越凡俗之辈。玉质随月满,艳态逐春舒。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满月之相让她的气质愈发丰满,春风拂过让她的身姿更加舒展。一颦一笑间,红唇轻合,云步虚踏,直教人看得痴迷心醉,坠入情海而再不愿上岸。那段时光给杜牧带来了极大的慰藉。从洪州到宣州,只要出游饮宴,张好好的倩影必定在杜牧身旁,好似这般陪伴能够永远继续下去。然而,对张好好有情的,并不只有杜牧一人。沈传师有个弟弟叫沈述师,在诗学上颇有功力,杜牧就曾在《李贺集序》中直言沈述师对诗文的研究“深妙奇博”。跟杜牧一样,沈述师也早就相中了张好好,只是出于张好好年纪尚幼,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近水楼台先得月,张好好到底是沈府的人,而在这一点上,杜牧注定没有先机。大和六年(832年),沈述师正式纳16岁的张好好为妾。聘之碧瑶珮,载以紫云车。虽然是纳妾,但沈述师并没有亏待张好好。下聘送的是水头十足的青碧玉佩,迎亲驾驶的是能与传说中的王母紫云车相媲美的豪华马车。此等排场对于一个乐籍女子而言,已是殊荣。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嫁作他人妇,杜牧只能感慨缘分太薄,心里有多煎熬大概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可最让他难受的不止于此。婚后,也许是出于沈述师的芥蒂,张好好“断联”了。不管是杜牧还是往日一同饮宴的文乐好友,她都不再往来,就此“月高蟾影孤”,闭门枯做空闺人。情场失意,杜牧在宣州也呆不下去了,这时,淮南节度使牛僧孺向他抛去了橄榄枝。牛僧孺虽然是党争之首,按理说,杜牧应该敬而远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答应了。其中的缘由无人得知,有人说是因为杜牧和牛僧孺私交甚笃,但也有人猜测,是杜牧想要尽快逃离当时那种尴尬境地。总之,大和七年(833年),杜牧离开宣州,来到了长江北岸的扬州,张好好也逐渐成了记忆里的一个名字。杜牧本以为人生中的这一篇章已至终章,却不曾想,他与张好好的缘分并未断绝。在扬州的那两年,杜牧主要负责节度使府的公文往来,事务不算忙碌,这也给了他充裕的时间领略扬州的江南风光。离开“伤心地”,拥抱新生活,心境的开阔让他频出佳作,比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比如“因倾一樽酒,题作杜秋诗”。他写江南濛濛的烟雨,叹一代秋妃的色衰与孤苦,倜傥风流的才子又回来了,生活中的一切都朝着好的势头在发展。大和九年(835年),杜牧受朝廷征召,被派往东都洛阳就任监察御史。世事再一次显现出命中注定的神奇力量,他竟然在这里重逢了张好好。洛城重相见, 婥婥为当垆。张好好的身边不见沈述师的身影,而且衣着朴素,往日披身的长裾短襦、各式锦衣都换成了粗布麻衣,只身在酒肆里卖酒。张好好也没有料想到自己还能见到杜牧,没有戳破窗户纸的有情人再度相遇,也只剩下无语凝噎。一番叙旧,杜牧这才得知,原来好友沈传师去世了,而张好好也已被沈述师休弃。为了生计,妇人身份的张好好回不去做歌姬,无奈跌跌撞撞地来到洛阳,做起了卖酒的活儿。忆往昔高朋满座、鸿儒谈笑,环顾今朝,张好好的人生中只剩下铜钱沽酒、鸡毛蒜皮。这让杜牧很不好受,但即便如此,他们之间也无法再重拾初见的那份雀跃与欢喜了。杜牧的高门出身与波折仕途,都不允许他留一个被休弃的女子在身边。斜日挂衰柳,凉风生座隅。洒尽满襟泪,短歌聊一书。缘分走到这一步,杜牧也好,张好好也罢,都深知他们之间或许从来就不可能有结果,能够在彼此的人生中留下些许美好的回忆,已然是最大的幸运。初秋的日辉落在人身上都是凉薄的,风一吹,整个酒肆都多了几分索然之意。过客终究是过客,纵使有重逢的缘分,也改变不了情深缘浅的现实。情满悲至,杜牧以“张好好”为题,洋洋洒洒写下一首长诗。苦难不能被推开,命运不能被主宰,这是他对张好好命运的感慨,亦是对自己人生的感怀。自此,杜牧与张好好,终是各赴东西。高阁倚天半,章江联碧虚。此地试君唱,特使华筵铺。大中二年(848年),滕王阁毁于大火,虽然同年八月得以重建,但也不是当年杜牧与张好好初见的那座高阁了。曾经的清越凤鸣,也变得缥缈模糊起来。这时候,杜牧的人生也已经徘徊在终点附近,而张好好则失去了踪迹,再无记载,只剩下杜牧为她写的《张好好诗》,证明她曾经的存在。他们这一辈子,还是错过了,而错过,是情爱遗憾里最常谈及的命题。“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是错过;“山盟还在,锦书难托”也是错过;“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还是错过。诚如杜牧和张好好,我们不平于这个世界上的每一段爱而不得,继而幻想出诸多个能够拼凑出完整缘分的“如果”。我们总是习惯性把圆满当作人生目标,却忽略了遗憾才是人生常态,以至于对那个目标奋起直追,反而失去了把握当下的机会。只有让当下的一分一秒都变得幸福、快乐,我们才能在终点往回看时,评价自己不虚此生。人生会有遗憾,而最好的状态,是无需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