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四岁女儿消失,我在外苦苦寻找二十三年

发布时间:2024-04-21 01:52  浏览量:7

四岁女儿消失,我在外苦苦寻找二十三年,最后却发现她被砌在了我家墙壁里。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我还没来旧金山,生活在国内一个二线城市,专职做操盘手。说是操盘手,其实就是炒股,白天盯A股大盘,晚上再爬起来盯美股大盘。

常年昼夜颠倒的作息让我严重神经衰弱。

我睡觉的时候一点光线不能有,一点声音也不能有。哪怕刮风的声音都会把我吵醒,吵醒后就无法再次入睡。

睡眠不足会让我头疼,头疼会让我情绪暴躁,暴躁又会让我没办法集中精神盯盘。所以,睡眠问题向来是我最头痛的事情,吵我好眠者,犹如杀我父母。

我们这栋楼,大多住了些老头、老太太,白天搞不出来太大动静,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八九点钟也就睡了,还算安静,很是符合我的生活习惯。

但不幸的是,我家对门的老太太过世后,她儿子就把房子租出去了。新房客是一对母女,母亲三十出头,长得蛮漂亮,说话温声细语的,每次碰到我都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糟糕的是她女儿,整个儿一个疯丫头,特别疯,整个小区的狗加起来都没她一个人能叫唤。

她整天在家里“嗷嗷”地折腾,又喊又叫,又蹦又跳,还把电视开得超大声,我买几百块钱的超强隔音耳塞都没用,那噪音仍然小锤子似的疯狂砸击我的耳膜,像是要撕裂我的头骨、啃掉我的脑子。

我讨厌那个女孩,无比迫切地盼着她们早点搬走。

这一天,我再一次被吵醒,头痛无比。

暴脾气上来怒火攻心,我直接冲去对面砸门,今天不好好教训那熊孩子一顿,我他妈就算白活这三十多年,不如跟她姓算了!

来开门的是她妈妈。

我正准备好好跟她理论理论她们家的扰民问题,突然被她一把拽住胳膊,求救的目光楚楚可怜又满怀期待:“你会不会修水管?我家厨房漏水了,我不知道怎么弄,物业电话也打不通,我实在是没办法……”

漂亮女人的哀求,永远让人难以拒绝。

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关掉水闸,像民工似的跪在地上帮她卸下了漏水的那节管道。

“没事,就是正常水管老化,明天买个PVC管换上去就行了。”

“太谢谢你了。”女人千恩万谢,又是给我切西瓜,又是给我拿冷饮。

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穿居家服的样子,宽松的睡裙掩不住她美好的身材,里面明显没穿内衣,竟然也很挺翘,难以想象这是生过一个孩子的女人。

冰凉的可乐灌下肚,我才忽然反应过来,刚才来时怒气冲冲的暴躁早在不知什么时候被抚顺了。她温软的语气、恬静的笑容,还有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水味,像有魔法似的,把我心里暴怒的雄狮呼噜成了温顺的小猫。

我跟她说,以后遇到这种事找物业没用,这个小区的物业向来是只收钱不干活。

然后在她愁眉苦脸的叹气声中,又糊里糊涂大包大揽起来,拍着胸脯让她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换灯泡、修水管、通马桶我全会。

直到被她客客气气送出门,我才想起来教训熊孩子的事。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第二天,我又去她家换水管。

她刚下班接了孩子回来,脸上还带着精致的淡妆,穿了条白色露肩长裙,金色高跟鞋把小腿衬得修长又漂亮,身上还有股甜腻腻的香水味,特别好闻。

“妈妈妈妈,陪我玩捉迷藏!”

“妈妈有事,你自己先玩会儿别的。”

要求没得到满足,熊孩子很不高兴地跑去把电视打开了,又是超大声。

“莉莉,把声音调小点!”女人扭头喊了声,又转过头来跟我说话,“抱歉,这孩子老是吵吵闹闹的,平时肯定很影响你晚上休息吧?”

“没事,小孩子活泼一点才可爱嘛!”话到嘴边,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讨好的意思。

天知道我有多痛恨那个死孩子,但在她的母亲面前,我不得不小心翼翼收敛起所有的恶意,装出一副喜爱的样子。这逼真到位的演技,我都想给自己喝彩了。

修好水管,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原来她是单亲妈妈,孩子还没生出来就跟前夫离婚了,后来一直一个人养孩子,连男朋友都没再谈。

中间她还接了通电话,听起来她是在咨询移民方面的问题,我听到了“旧金山”三个字。

这天晚上回家,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个漂亮女人饱满挺立的胸脯、光滑洁白的小腿,还有身上若隐若现的香味。

我睡不着,就开始乱琢磨,以我的条件——堂堂985大学毕业生,前几年干室内装潢设计师,这几年炒股也攒下了不少钱,国内有车有房——配她一个带拖油瓶的离异女人,应该是绰绰有余吧。

但是,只要她愿意,我不介意她结过婚生过孩子。

将来等我俩结了婚,她办下来移民,我就跟她到美国去。反正我炒股不挑地方,只要有台电脑,在国内可以炒,去了美国一样可以炒!

我躺在床上,美滋滋琢磨着以后美人在怀、美钞在手的美好日子。我琢磨着,对于一个有孩子的女人,鲜花美酒的浪漫应该比不上水果玩具的实在。

所以,我每天下午拎着新鲜水果等在楼门口,假装偶遇她们母女俩,小孩子嘴馋,等电梯的时候老惦记我袋子里的草莓、荔枝、水蜜桃,我顺理成章分给她们,博得好感和亏欠感。

成人间的暧昧,向来清清楚楚。

一个周末的大清早,我家大门被敲得“砰砰”响。我顶着鸡窝头和起床气打开门,外面竟是对门那对母女,打扮漂亮,一看就是正要出门。

“叔叔!叔叔!我想让你陪我去游乐场!”

她妈妈站在她身后,一脸歉意:“抱歉打扰你睡觉了,莉莉非要来敲门叫你一起去,我实在拗不过她。”

我瞬间了然,这哪里是拗不过,分明是一次试探!

那天,我开车带她们母女俩痛痛快快玩了一天,管吃管玩管接送,晚上还去看了场刚上映的动画电影,爆米花可乐管够,哄得小女孩乐颠颠地找不着北。

从那以后,我几乎把每个周末的时间都耗费在她们母女身上。

这种不计时间成本、不计金钱成本的付出很快有了回报,小女孩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她妈妈也终于给我的考察期打了满分,接受我成为小女孩的后爹。

离谈婚论嫁只差一步。

要跨出这一步其实很容易,只要我象征性求个婚就可以了,可我却犹豫了。

一旦我们结婚,她势必会退掉对面的房子,搬到我家里来住。一个女人搬进来没问题,还可以替我打扫屋子洗洗衣服,可还有那个吵吵闹闹的小女孩呢……

如果那个小女孩搬进来,周一到周五下午五点到十一点我的睡眠时间,正好是她幼儿园放学在家造反的时间,我肯定根本一分钟都没办法入睡!

可如果不结婚……她又怎么肯带着我一起移民?我那才刚刚有了苗头的美国梦,岂不“哗啦”一下子就变青天白日梦了?

唉……这可怎么办才好?

如果我可以只娶她妈妈就好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

不得不说,女人的感觉真的很敏锐。

我每天思考着该如何处置那个小女孩,我想过很多种方案,比如想办法说服她妈妈把她丢给她的亲生父亲抚养。

但我才刚刚旁敲侧击试图打听一下她生父,就立刻被她妈妈掐断话题,说是不愿再提及那个人渣分毫。

我也曾偷偷查过那些容易使儿童致聋致哑的成人药品,我想如果她聋了哑了说不定会安静一些,但有一次我见识过她疯狂跺脚发脾气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种小孩,就算哑巴了,恐怕制造噪音的能力也是一流的。

那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像扔小狗一样,把她打包扔山沟沟里去吧……

这些念头在我脑子里疯狂又肆意地滋生发散,我不确定是不是哪次没控制好心底的恶念,被她妈妈察觉到了什么。

有一次,我们正在麦当劳里吃饭,桌上到处是她祸祸的番茄酱和冰激凌,她妈妈突然问我:“我是没办法丢下莉莉不管的,如果你觉得她是累赘或负担,我想我们不如现在就算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否认:“莉莉这么可爱,我怎么会把她当成负担?她是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以后她就是我的亲闺女!”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闺女,现在能白捡一个这么大的闺女,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偷着乐呢,简直做梦都会笑醒!”

呵呵,做梦的确会醒,不过是被你闺女那大嗓门生生吵醒的。

“叔叔,我还想吃冰激凌!”

“买!想吃什么叔叔都给买!”

我一把抱起小女孩,带她去柜台点餐。

“叔叔,吃完麦当劳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啊?捉迷藏?”

“对呀!我可厉害了,每次在幼儿园玩捉迷藏,小朋友们都找不到我!但妈妈更厉害,每次不管我藏在哪里,她总能一下子就找到我……”

“行,吃饱了咱们玩捉迷藏!”

这天晚上回去,我从网上订了一对戒指。夜长梦多,我决定速战速决。

我求婚了,再三保证将把小女孩视如己出,她妈妈终于收下了我的戒指。

我们将领证日期定在了下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在那之前,我准备拾掇一下我的房子,怎么也算是婚房,起码墙面得刷刷白,床和柜子之类的旧家具也得换一换。

所以,小女孩依然和她妈妈住在对门。

我请来几个工人,开始在家里“叮叮咣咣”搞起了装修。

我特意把原来的电脑房改成了儿童房,按莉莉的喜好刷成了淡粉色墙面,添置了儿童衣柜、玩具柜和书桌,又把所有瓷砖地换成了木地板,方便她以后光着脚跑来跑去也不会太凉。

莉莉牵着她妈妈的手来看过,特别满意。

我又让工人在主卧正对床尾的电视柜后面挖洞,装进去一个一米见方的保险柜。

然后带着她们母女俩逛家具城,置换了全套锅碗瓢盆和餐桌椅,又买了好看的餐桌布、玻璃瓶和仿真花。我们一点一点地,亲手把我们未来的小家布置得温馨又舒适。

再过几天,我们就该去领证了。

可是,莉莉突然失踪了。

那天,我正在睡觉,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我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门外是她妈妈极度慌张的脸:“你听没听见莉莉回来?莉莉不见了!怎么办啊莉莉不见了!”

“你别慌,冷静点,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慌乱得几乎语无伦次,我费了好大劲才听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开我的车去幼儿园接了莉莉回来,走到楼门口忽然想起刚买的酸奶和水果忘在车上没拿,莉莉着急上厕所,犟脾气犯起来非要自己先上楼回家。

她想着莉莉已经四岁多了也会使用钥匙,自己上个楼应该没问题,就答应让她自己上楼,她返回去车里取东西。

可是,等她取回东西上楼,却发现莉莉不在家。

一开始,她以为又是莉莉调皮,在跟她玩捉迷藏,所以她屋里屋外找了一通,但越找越觉得不对劲,最后找遍了整个小区也没瞧见莉莉的影子,然后就慌慌张张来敲我的门。

“楼梯!她会不会走楼梯上来的?”我忽然想到。

“对对对!我去找我去找!”

我顾不上换鞋,抓起钥匙就追了出去。

从十三层到一层,每一层楼梯间,每一层楼道,我们都细细寻找过,没找到莉莉。接下来,我俩又分头在小区和附近小区找了一大圈,还是没找到莉莉。

然后,我们报警了。

在那个年代,监控并不像现在这样普及。整个小区只有电梯里是有监控的,可电梯监控并没有拍到莉莉,说明她根本没坐过电梯。

那她去哪儿了?

是趁妈妈转身偷偷跑出去玩了?还是被人贩子拐走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派出所待到很晚,将所有能想到的细节翻来覆去地讲给警察听,恨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布控搜寻,全市收费站、汽车站、火车站……只要有一丁点希望的地方,我们都愿意去找。

无数次,我们都觉得仿佛下一秒,下一秒那些出去搜寻的警察就能牵着她小小的手把她领进来,听她哭着叫“妈妈”,然后一头扑进她妈妈的怀里。

可是直到第二天天亮,搜寻行动依然毫无收获。

警察忙着到处搜寻,我们自己也没闲着。我真的帮她想了很多办法找孩子。

我用家里的打印机打了几百张寻人启事,不管白天晚上走街串巷到处去张贴,甚至在第二批、第三批打印的寻人启事上加上了“重金酬谢”,承诺只要能提供出有关莉莉一星半点的线索,我都愿意支付两百块钱的酬谢费用。

那几天,我的电话几乎被打爆,各种各样的人声称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看见过跟莉莉相似的孩子,尽管一趟趟地跑过去又一次次地扑空、一次次地燃起希望再陷入失望,我们仍然不愿放过一星半点的可能性。

可先后撒出去了十多万,也没换来莉莉的半点下落。

距离莉莉失踪,已经十多天了。儿童失踪后的72小时是黄金救援期,一旦超出黄金救援期,寻回几率渺茫。

连楼下的阿婆们都在说,那个丢了的女娃怕是再也找不到了,八成早被人贩子卖到山沟沟里给别人当童养媳去了,要么就被搞成残疾小孩被逼去乞讨骗钱了。

我们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当场就发疯了,泼妇似的冲上去抓住那几个老太太的衣服头发,又哭又喊又打又踢,最后把警察都闹来了。

最终还是我护着她,挨个跟老太太的家属们道歉,赔了医药费又赔了精神损失费,这才摆平这件事走了个私下和解。

那天晚上,她缩在我家沙发上,小声问我:“你说,那些阿婆说的会不会是真的?莉莉被卖去山沟里挨饿受冻了,或者被断腿断胳膊……

“我见过那种沿街乞讨的残疾小孩,据说很多都不是天生的,是后天被弄成残疾的,莉莉会不会也……”

“不会的,不会的,”我抱住她,像哄孩子似地拍着她的背,“莉莉长得那么白净可爱,就算被人贩子拐了,也肯定会被卖给生不出孩子的富贵人家。她一定能好好地活着,等着我们把她找回来。”

“以前莉莉最爱玩捉迷藏,她说不管她藏到哪里妈妈都能找到她……你说这次,这次我怎么就找不到她了呢,她到底藏到哪里去了啊……”

她趴在我怀里使劲哭,像是要哭尽这辈子所有的绝望。最后大概是哭累了,又或是累晕了,总之她睡过去了。

我拿了薄毯盖在她身上,擦掉她脸上湿漉漉的眼泪,又捋了捋她的头发,用极轻的声音,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就算没有了莉莉,以后我们两个人也一样能好好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

她咕哝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最后,莉莉还是只能被收录进失踪儿童库。

警察告诉我们,他们会继续发布搜寻令,希望能在日后解救被拐儿童行动中找到跟她匹配的信息。但如果满两年还没找到,我们也可以去派出所登记人口失踪。

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女儿,这样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但好在,她还有我。

莉莉的失踪打乱了我们的领证计划。孩子丢了,恐怕哪个母亲也没心思领证嫁人,这种特殊情况我当然完全可以理解。

可我们虽然没领证,她还是搬进了我家来住。

她说我家里有股让人心安的气息,她只有在我家才睡得着觉。而且,住在我家,她总是能经常梦见莉莉,她想见莉莉,哪怕是在梦里。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卧室里只留了一盏小小的台灯。

她信天主教,相信耶稣能拯救世人。

所以我在床对面的空白墙壁上钉了个钉子,挂了枚巨大的十字架。每天睡前,她都会站在十字架前,低声祈祷莉莉平安。而我则靠在床头,欣赏她虔诚的侧脸。

向耶稣祈祷?呵呵,不觉得可笑吗?耶稣自己都被钉到了十字架上,他谁也拯救不了。

人类的基因里,永远刻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时间是最好的药,能逐渐淡化所有的悲痛,只要当时没死成,“活下去”的本能就会不动声色地一点点蚕食掉记忆中的悲痛,直到理智上可以接受的程度。

在莉莉失踪后的第二年,我和她妈妈领证了。

在莉莉失踪后的第三年,她的移民申请通过了。

旧金山,美国梦,我开心极了,搂着我心爱的妻子畅想未来,筹划着如何在那边安家落户,重启下半辈子的美好人生。

让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她竟然告诉我她不想移民了。

她说当初她准备移民全是为了莉莉,她希望能给她创造更优越的环境,让她去国外念书。可现在莉莉丢了,她已经没有移民的理由了,她要留在这里等莉莉。

她的表情很认真,显然是已经拿定了主意。

我慌了。真的慌了。

三年过去了,她已经几乎不再提起莉莉,我以为她已经忘了莉莉、忘了失子之痛,我以为她会迫不及待跟我移民美国,离开这片伤心之地,重新开启以后的人生。

可是,现在她竟然要放弃移民,放弃我的美国梦?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以!

不行,绝对不行。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自从莉莉失踪后,她就得了抑郁症,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我悄悄换了她的药。

半个月后,她又开始失眠、情绪暴躁、大把大把掉头发。即使睡着,也很容易被噩梦惊醒,她又开始疯狂念叨莉莉,不再祈祷,甚至发脾气把十字架砸断了。

她这样折腾,我也好受不到哪儿去。一个神经衰弱的人,守着一个严重抑郁的人,想想都是一种折磨。但我也没有别的法子,这段时间,我几乎要把止疼片当饭吃。

终于有一天,我觉得时机成熟了。

那天,她又开始抱着莉莉的照片痛哭,我走过去递给她一杯牛奶,她一下子就把牛奶弄泼了,我没生气,挨着她坐在地板上。

“亲爱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莉莉的事。”

果然,她停止哭泣,支棱起了耳朵。

“怎么想我都觉得很奇怪。”我继续说,一点点把她往我的思路上引,“那天你都把莉莉送到楼下了,按理说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自己走丢的。

“当时我们找遍了附近所有地方都没找到她,就算是被人贩子拐走,她那么大的孩子,也不可能不哭不喊全无动静啊。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莉莉可能一直都在这个楼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也许,她是被谁给藏起来了。”

我说完这些话,她愣了好长时间,显然是在接受和消化我给的信息。

然后,她的脸色猛地变了,跳起来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光着脚直接冲出家门。我一路跟着她,她坐电梯到了一层,直接冲到电梯左手第一户住家,“砰砰砰”猛捶门。

来开门的是个老太太。

她一把推开老太太,疯了似地闯进屋里,不管不顾冲进每一个房间,又打开每一个柜门,嘴里疯疯癫癫地喊着莉莉的名字,喊着“妈妈来救你了”。

当然,她在老太太家里一无所获,很快又冲出去砸对面的门。

对门是一个中年男人,拦着不让她进,她又踢又咬,最终还是找到缝隙闯了进去。

楼道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报了警。

警察很快来了,按私闯民宅把她带走了。到了派出所,她拉住警察袖子,苦苦哀求他们帮她找女儿,斩钉截铁控诉有人偷藏了她的女儿。

没有证据的控诉,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我带着她的诊断证明赶到派出所,向警察说明她的精神疾病,警察同情她丢了女儿,最终批评教育了一通,叮嘱我回家看好她,可别让她再满处乱跑了。

我连连道歉,把她哄回了家。

可是,对于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来说,一旦脑子里种下一个偏执的念头,任何人也没办法再按下暂停键了。更何况,她已经停药很久了。

接下来,她越来越多地逃离我的监控,不断地去骚扰楼上楼下的邻居们。一开始,大家总是很同情她的遭遇,不愿跟她计较太多,每次都通知我把她拽走了事。

可渐渐地,大家都烦了。特别在她不慎用水果刀扎伤了九楼一户人家养的大金毛后,所有人都怕了。

这一次,她被拘留了十五天。

在派出所里,我叮嘱警察按时让她吃药,这一次吃的,是真的抗抑郁药。服药后,她的情况明显好转了,理智回归了。

十五天后我去接她,她抱着我狠狠哭了一场,然后说要跟我一起去美国。

毕竟,别说我们住的那栋楼,就算是方圆几公里也早就传遍了她神经病的恶名。这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所,她已经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等莉莉了。

我们卖掉房子,顺利去了美国。

我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一点点疏通她心理上的疾病。很多年后,她终于停了抗抑郁药,彻底接受了莉莉的失踪,或者死亡。

她感恩我这些年来的不离不弃,又跟我去了一次教堂,当着她最信赖的天主的面儿,又嫁给了我一次。这一次,她是全心全意,把下半辈子托付给了我。

后来,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恩恩爱爱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我们没有再要孩子,因为我没办法忍受任何孩子的啼哭和吵闹。当然,这个真正的原因我始终没有告诉过她,我给她的理由是:我不想用任何一个孩子取代莉莉,在我心中,莉莉是我唯一的女儿。

别说她了,连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就这样,一晃过了二十年。

二十年的时间很长,长到我忘了很多事情,也包括曾经被我藏起来的那个女孩。

直到听老友谈起一个新闻,说最近国内某片居民楼拆迁,施工队在某户住宅的墙壁里拆出一具尸骨,小小的,像是三四岁的孩子。

“听说法医来过了,说死亡至少二十年了,啧啧啧,你说厉害不厉害?一个尸体藏在墙后面,竟然二十多年都没人发现!要不是这次拆迁,指不定啥时候才能被翻出来呢。”

“二十年啊,已经都过了刑法追诉时效了。”

“可不是嘛!你可不知道,那房主当场就吓瘫了,差点心梗过去,买了这么个房子,可算是倒了血霉了!哎,对了,我记得你当初在国内的时候,好像就住在那一片吧?”

“是么,我都没印象了。唉,人老喽,越来越记不住事儿喽!”

可是,我怎么会真的想不起来呢?莉莉柔软而脆弱的脖颈。

那天,是我在送她去幼儿园的时候偷偷告诉她,让她回家的时候想办法落点东西在车上,然后支使她妈妈去取,她自己先上楼找我,我们一起跟她妈妈玩个捉迷藏。

最爱玩捉迷藏的小孩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然后,我躲在楼梯间冲她招手,没让她坐电梯。

然后,在她笑容满面跑过来后,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然后,把她从楼梯间背回家藏在床底下,再装出被吵醒的样子去给她妈妈开门。

尽管之后她妈妈一直跟我在一起,但安眠药很好用,两片剂量足以让人昏睡整整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足够我把那具小小的尸体塞进原本应该属于保险柜的地方,再用砖和水泥砌筑洞口,刷白,做成看上去和普普通通墙壁一模一样的样子。

再后来,她妈妈让我在那面墙上挂了十字架,日夜对着它祈祷。对着藏在墙壁后的,她的女儿祈祷。

这个秘密,在我心里整整埋藏了二十三年。

说实话,直到三年前我才彻底松了口气。刑法规定的追诉时效是二十年,只要熬过二十年没有被追责起诉,即使后来再发现尸体,哪怕铁证如山证明是我干的,任何人也没办法再以任何罪责处置我了。

我,终于熬过了这一劫。

“亲爱的,晚饭做好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酸菜鱼!”

挂掉电话,我听见楼下传来的喊声。

一碗鱼汤下肚,我忽然觉得特别困,很快就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床上,嘴里塞了布团根本无法出声。而我头发花白但美貌气质仍不减当年的妻子,正举着一把刀,站在我的面前。

我拼尽力气挣扎,但无济于事。

“新闻我看了。”

她刚说了这一句,我顿时浑身的血都凉了。

“你说得没错,莉莉果然一直都在那个楼里,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她就在我们以前住的老房子里。被人掐断脖子,砌在了墙里。

“你怎么能这么狠毒……我的莉莉,她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啊!”

她又哭了,眼睛很红很红。

她手里的刀,已经划开了我的脖颈。

血很热,我很冷。

我知道自己正躺在一片血泊中,我甚至能听到生命迅速流逝的声音,很吵,吵得我头很痛。我很快就要死了,我知道。

在我意识最后一刻,我听见她打电话报了警。

“是的,我杀了他。”

“不,我没有冲动,我很冷静。”

“我愿意承担任何后果,但我必须为我的孩子报仇。”

外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