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赋能老年康养：从“养老”迈向“享老”的新范式

党的二十届四中全会明确将“发展银发经济，推动养老事业与养老产业协同”纳入深化改革重点，要求“加快人工智能、大数据等前沿技术研发和应用示范，提升民生服务智能化、精准化、均等化水平”。这一战略部署深刻揭示，在人口结构发生历史性变迁的今天，运用新一代信息技术不仅是应对老龄化挑战的工具选择，更是驱动社会生产生活方式系统性变革的战略支点。人工智能作为新质生产力的核心引擎，正在系统性地重塑老年康养的价值理念、服务供给、社会参与治理逻辑，其目标直指从基础性的“老有所养”向高品质的“老有所享”的历史性跨越，为破解照护缺口、培育银发经济、夯实共同富裕底板提供了历史性机遇。

人工智能通过智能感知、数据决策和自动化执行，能够有效延伸、增强乃至优化人力资源配置。AI通过远程监测、智能分派、陪伴机器人等技术应用，显著提升服务效率。如，基于物联网的智能监测系统可实现风险早发现、早预警；护理机器人可辅助完成重体力照护动作；智能调度平台能提升服务响应效率。一套智能监测系统可同时覆盖20-30名老人，降低社会抚养成本30%以上，为社会应对长期抚养压力提供关键支撑，为社会应对持续攀升的老年抚养比（预计2035年将超过50%）提供关键支撑。

AI横向整合医疗康复、VR/AR赋能的康复与文教旅游等场景，纵向催生可穿戴智能健康监测设备、护理或情感交互机器人，认知训练软件等新产业，预计2030年带动间接消费超2万亿元，成为扩大内需的新增长极。尤其值得关注的是，约1.5亿低龄健康老年人构成了庞大的“活力银发”群体，他们对智慧化、品质化的产品与服务需求旺盛。如，杭州市在部分社区推行的“家庭养老床位”智慧化改造，通过安装智能传感、一键呼叫等设备，将专业机构服务延伸入户，不仅提升了服务可及性，更拉动了本地物联网、云服务等相关产业，是技术驱动产业发展的区域性范例。

AI依托统一数据底座和云端服务能力，通过远程会诊、辅助诊断、智能转诊，将优质的医疗知识、护理方案和管理经验数字化沉淀并下沉至基层。县级医院借助AI辅助诊断系统，社区养老中心利用智能管理平台，实现“基层检查、上级诊断”的同质化服务，能显著提升服务能力和优惠医疗资源的公平性与可及性。AI 能有效地缩小不同老年群体“康养质量鸿沟”的杠杆，助力基本养老服务从“有”到“优”，助力共享改革发展成果。

AI通过对可穿戴设备、环境传感器采集的海量生理指标实时分析，推动健康管理重心向生命全周期、特别是“未病”阶段系统性前移。可实现对慢性病风险、功能衰退的早期识别与预警，还可在亚临床阶段识别心血管事件、跌倒风险等隐患。例如，通过构建个人“数字孪生体”，动态模拟器官功能衰减曲线，生成全周期个性化管理方案，将医生－病人二元诊疗升级为“AI+医生+家庭+社区”多元协同，降低住院率30%、失能率25%。 对国家卫生健康委正在大力推进的“老年健康预防关口前移”战略落地，提供了有效的技术支撑。

面对超过千万的专业照护人员缺口，新范式旨在重构生产要素，实现AI通过远程监测、异常预警、智能分派，将护理员从重复劳动中解放，使其专注情感交流与复杂判断。智慧康养平台打通居家、社区、机构数据壁垒，形成“一张网调度资源”，结合护理机器人、智能代步车下沉家庭，构建“24小时在线+15分钟上门”混合式闭环，服务覆盖率提升40%，响应速度缩短50%。

践行积极老龄观，人工智能通过情感计算、自然语言处理技术，使陪伴机器人能实时识别老人情绪并提供同理倾听；AI通过语音交互、图像识别、极简界面等适老化设计，成为老年人跨越“数字鸿沟”、融入智能社会的桥梁。更深层次上，它为社会重新发现和激活“银色资源”创造了平台。VR/AR技术重构文化体验，帮助老人突破身体局限；智能推荐算法链接兴趣社群，激活银发人力资源。例如，北京“银龄互助”平台让低龄健康老人可通过智慧社区平台参与基层治理、提供“时间银行”互助服务；让退休教师通过AI匹配在线指导社区儿童，实现从“老有所养”到“老有所为”，完成从被照顾对象向价值创造者的身份跃升。这本身即健康老龄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面对老人面对AI时代的数字鸿沟和碎片化的恐惧，新范式强调整合与协同，旨在构建一个跨层级、跨部门、跨场景的一体化智慧康养系统。通过统一的数据标准与平台接口，打通数据流与服务流，实现“一处预警，全域响应”的整体性治理，有效地改变了早期探索易形成“数据孤岛”和“场景割裂”的零散技术场景。如，浙江省全域推进的“浙里康养”数字化平台，该平台贯通卫健、民政、社保等多部门数据，集成安全守护、健康管理、服务配送等场景，通过一个终端为老年人提供“一站式”智慧养老解决方案，实现了从分散管理到系统集成的质变。又如，上海推进的“养老院+互联网医院”模式，以及多地探索的“家庭病床”智慧化管理，正是这一范式的实践。它推动治理方式从分散化管理向基于数据驱动的整体性治理转变，是实现服务精准化、管理精细化、资源最优化的系统工程保障。

强化顶层设计与多元协同，打通治理堵点。当前，亟须在国家层面研究制定“人工智能健康养老发展促进条例”，重点厘清健康数据权属、算法问责机制、服务准入与退出标准等核心法律等核心规则。同时，建立跨部门“智慧康养改革试验区”，统筹卫健、民政、工信等政策工具，鼓励地方在医保支付、服务清单、土地供应等领域先行先试。推动“政府兜底保障+数据底座，市场主体技术运营，社会组织伦理监督+志愿服务”的多元协同模式，实现风险共担、利益共享。还要加快建立覆盖硬件、软件、服务全链条的强制性适老化设计与安全标准体系，确保技术“易用、可靠、无障”。在政策协同上，应探索将经循证验证有效的智慧康养服务纳入基本医保、长期护理保险的支付范围，发挥社会保障体系的战略性购买与引导作用。对于前沿探索，可设立“监管沙盒”，在风险可控前提下鼓励地方与企业先行先试。

筑牢数据根基与伦理标准，提升技术可信度。 数据是燃料，伦理是方向盘。必须在最高标准的安全与隐私保护前提下，依法依规推动建设跨部门、跨区域的老年健康数据分级分类共享机制。同步组建“老年AI技术伦理审查委员会”，对算法歧视、隐私泄露、情感替代风险进行全过程评估，重点防范算法歧视、情感操纵、数字排斥等风险，确保“科技向善”原则贯穿始终。制定《智能产品适老化国家标准》，从交互界面、语音方言容错设计等维度量化指标，确保技术“可看、可听、可用、可信赖”。支持龙头企业联合高校、科研院所共建开放数据平台与基准测试库，降低中小企业研发成本，提升行业整体适老化水平。

贯通人才培养与学科建设，拓宽人才成长通道。智慧康养的落地亟需既懂技术又懂老龄科学的复合型人才。教育部应将“智慧康养”列入交叉学科目录，推动电子信息、公共卫生、社会工作等多学科融合，扩大本科专业硕士招生规模。落实“1+X”证书制度，设置“AI康养师”“智能护理员”国家职业资格，完善学历教育与职业培训衔接机制，构建“学历教育+职业培训+终身学习”的全链条人才支撑体系。同时，实施“养老从业人员数字技能提升专项行动”，对现有数百万护理员开展智能设备操作、数据解读、人机协作轮训，提升一线人员数字素养，缓解人才结构性短缺。

促进社会融合与生态繁荣，弥合数字鸿沟。将老年人数字康养纳入社区教育基本公共服务清单，依托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老年大学设立“AI体验角”，通过“社区科普、代际反哺、志愿帮扶”等方式，帮助老人系统性跨越“数字鸿沟”。鼓励高校与社区共建“代际互助实验室”，引导学生参与陪伴机器人测试、认知训练课程设计，形成“学以致用、用中促学”的良性循环。主流媒体应加强典型案例宣传，展示老年人参与数字创作、远程义诊、在线志愿服务的积极形象，打破“技术恐惧”刻板印象，营造包容友好、积极向上的积极老龄化社会氛围。

人工智能与老年康养的融合，是一场深刻的价值回归与技术向善的实践。它推动目标从“养老”的生存保障升维至“享老”的品质追求。我们必须坚持以人为本、伦理先行的原则，以系统治理驾驭技术创新，确保科技进步普惠于民。最终，这不仅是应对老龄化的方案，更是构建一个让每位老人都能享有尊严、参与和幸福的包容性社会的文明进程。这条中国式路径，将为全球老龄化治理贡献独特的东方智慧。

作者：邵建，中共杭州市委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