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我妈》第63集

接上集：

房东不越界，她就能多住一段时间，房东若不好，她不再租房子就是了。

只是不管怎样，我妈想，她再也不会把自己置于和陈彩娟住在一起时的那种痛苦之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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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自己单干要比给人家打工冒险很多，承受的压力也很大，所以很多人即使自己有本事，也都宁愿屈居人下，打一辈子工。但是当我妈从食堂出来自己单干时，她才发现除了容易焦虑这个缺点之外，单干的优点很多，而最大的优点就是她能随时照顾到我。

在学校食堂上班时，她很多时候都忙的昏天暗地的，在忙碌的时候她根本想不起我，就算偶尔想起，她也不能随时看到我。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虽然她也没有给我一份稳定的生活，但只要她听到我没了动静或者弄出什么动静，可以随时放下手中的工作来看看我。

当然了，我妈说我从小就是天使宝宝，她在何婶家做早餐的那段日子，我不是在门前的路边玩，就是抱着娃娃，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给娃娃梳头发。我很少让她操心，何婶家的厨房也不像学校食堂那么大的噪音，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边干活边看在旧货市场淘来的旧书本。

刚到何婶家的那天，我妈没有带书本，在何婶离开后，她边干活，边琢磨着她的成本和利润，琢磨了没一会儿，她意外的发现鲜肉包虽然只比素菜包子贵了两毛钱，可是鲜肉包用馅儿少，利润竟要比素菜包子高一点。

这个发现让她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我爸所在的那所学校，有三千多近四千的学生啊！我妈一锅包子不过才300个，按照第一天的行情，就算她把这300个包子都做成鲜肉包，只要味道好，她的生意也会一直红火的。

这样一来，成本虽然高了，但利润也就高了啊！可那个年代的人大都朴实、道德感高。我妈做出来的鲜肉包美味可口，还能爆汁，要比素菜包美味很多，但是学校窗口一直都是价格更便宜一点的食物卖的更好。

我妈知道之所以这样，除了少部分不喜欢吃肉的学生之外，多数原因是因为更多的学生没有钱。而她那300左右的包子如果都做成肉馅儿的，那哪些吃不起肉馅包的学生，是不是每天都必须得去食堂吃张嫂和陈彩娟做出来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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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和之前一样，只做一笼肉馅，其他几笼做成素馅儿的。当然了，如果生意足够好，她可以考虑再买几个笼屉，甚至和在老家一样请人帮忙做早餐……

我妈说到这里时，我又忍不住插话：“妈，你的意思是你当时，为了让那些穷一点的学生能偶尔吃顿好吃的包子，才放弃了发大财的机会？”

“也不是发大财，就是利润要稍微高一点。”我妈说。

“渍渍渍！”我咋叭着嘴巴，给她分析着她的这种行为，说，“你当时自己都过得那么不容易了，竟然还为了和你素不相识的人，放弃赚更多钱的机会。最关键的是你做了这样的好事，人家根本还不知道，甚至对方某天因为买到的东西不满意，还顺带着骂你几句。妈，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如果放在今天，会被骂成圣母的？”

“你呀！”我妈在我脑门上戳了下，说，“有些事能不能被别人记住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做的那些事，能否给你带来内心的宁静和祥和。我知道你觉得那时的我很傻，但正因为有了很多像我这样傻的人，我们的社会才更加和谐了不是吗？再说了，你老是说你们现在年轻人怎么怎么样的，但是你哪里知道，现在社会也有很多年轻人在无私的奉献着。就比如前几天看到的一个视频下的评论，年轻人自己已经很难了，但看到朋友圈的水滴筹，看到有人比自己能难时，还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捐了钱。”

我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的，不说别的，就拿我身边的几个朋友来举例子，他们虽然没多少钱，但他们还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匿名的方式资助着山区的学生。

你能说他们圣母吗？不！不是的，他们是善良，是我妈民族需要传承下去我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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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活干完没有啊？”去姜教授家干活的何婶回来了。

我妈笑了，她对何婶说：“还没呢！阿姨，但是快了，你在姜教授家的活干完了？”

“是啊！干完了。你呢，快了没，有需要我帮忙吗？”何婶说着摸摸我的头，进了厨房。

“你都忙了这么久了，快去歇着吧！我这也快结束了，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妈说。

“你这大葱还没剥呢！我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剥大葱吧！”何婶说着已经蹲在地上，拿起了大葱。

看她这样，我妈也不好再拒绝，她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哟！闺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何婶说。

我妈笑了，她说：“阿姨，那谢谢你啊！”

“你这闺女，动不动就这么客气，怎么跟姜教授那么像呢？”何婶说道。

我妈又笑了，姜教授虽然有点冷漠，但她美丽优雅，身为女人，我妈当然希望自己到了姜教授那样的年纪，也能像她那样。听何婶这么说，她问何婶：“我和姜教授像吗？”

“像！”何婶说，“你们都是读过书，有文化的新时代女性，怎么能不像呢？”

读过书，有文化？

我妈不由得一愣，她本以为何婶会说她在待人客气这方面和姜教授像，却不曾想何婶竟然觉得她是因为读过书，有文化才和姜教授像。我妈心中突然有点苦涩，在学校时，每天看着那些和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学生穿梭在校园里，他们青春自信、阳光明媚，他们就像毛主席写的那样，风华正茂，挥斥方遒；她曾不止一次的也想和他们一样走进学堂，接受知识的洗礼，最后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可是同人不同命，她不过是一个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童养媳，甚至用我爸的话来说，她不过是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糟粕，她能活到现在已是侥幸，又有什么资格走进校园呢？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怎么了？”何婶问。

“你说我和姜教授像，但我觉得我还差很大一截呢！我在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成为像她那样的女人？”我妈开着玩笑说。

“你要成为她干什么？”何婶剥葱的动作慢了下来，她说，“你该不会觉得她是兰州人，有大房子住，又有房子给人出租才想要成为她吧？”

“是啊！”我妈顺着何婶的话说。

“那是因为你年轻，只看到了表面。你要是知道姜教授受过的那些苦，吃过的那些亏，她那些东西给你送，你估计都不会要。”何婶说着叹了口气。

“姜教授还受过苦？”我妈问道。

“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谁没受过苦啊？”

“也是！”我妈点了点头，没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