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我妈》第68集

接上集：

“姜教授？”我妈满脸的疑惑，她小跑着过来，从姜教授怀里接过满脸泪痕的我，问姜教授，“姜教授，你……你怎么和嫌嫌在这儿啊？”

姜教授看我妈的眼中依旧带着一丝鄙夷，她说：“你只顾着赚钱，将自己这么点儿的孩子丢在家里，你觉得作为一个母亲，你称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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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家，大家下地干活时，大点的孩子不用管他们去干嘛，小点的用绳子绑在家里，让他们不要乱跑就行了。没有人关心在这期间孩子可能会经历什么，同样也没有人考虑过称不称职这个问题。同样的，我妈也从来没有考虑过。

面对姜教授的这个问题，我妈有一瞬间的恍惚了，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对姜教授说：“姜教授，什么是称职呢？在我们农村，这么大的孩子不是带去田里任孩子在土里爬来爬去的，就是让比他们大一点儿的哥哥姐姐带他们。一些更小的，家里没有大孩子的，就只能用绳子栓起来。你一定又要说我们农村人野蛮了，可是不野蛮，不这样做，田里的活就没人干，一家人就都得饿死。”我妈说到这里，苦涩的笑了笑，又说，“我虽然现在不干农活，不在农村生活了，但是道理都是一样的。兰州这么大，这么发达，可我们娘俩在这里举目无亲，如果我今天不把她狠心抛下，生活就会将我们抛下。”

我妈一向是个寡言的人，今日不知为何，竟然一骨碌的对姜教授说了这么多。她的鼻尖有点发酸，猛吸一下鼻子，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

“所以，你也就将这么点孩子一个人放屋子里？”姜教授态度不减，但眼中的凌厉减了不少。

“不是的！嫌嫌平时都是睡到八点多，快九点时才起床的，今天不知怎么了，竟然起这么早。”我妈说着，在姜教授那张严肃的脸上看了一眼，又说，“姜教授，真的很对不起，她一定吵到了你，也真的很感谢你能这么远的将她抱过来。”

姜教授叹了口气，说：“小花，同为女人，我不为难你。但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如果打算下次还将这孩子一个人放在屋子里的话，咱们的合同可能就要提前终止了。”

姜教授的语气温和了不少，但是她的语气不容反驳，我妈点点头，对她说：“我知道了。”

姜教授在我妈脸上看了看，没有说什么离开了。我妈没有带用来背我的头巾，只能将我放在装着蒸笼的车厢里，跟在姜教授的身后往回走。

前一天刚刚下过雨，次日早晨的空气无比清新，我妈的心情也无限美丽。她虽然住在姜教授家，但自从上次的饺子事情后，我妈总是觉得姜教授瞧不起她，甚至嫌弃她，所以当姜教授抱着我，那么优雅，又那么美丽的站在她的面前时，她以为是她做了一场梦。

可如今，看着不远处姜教授的背影，她心里甜丝丝的，这是从学校辞职出来以后，她除了何婶，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她人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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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气尚早，我妈回到何婶家时，何婶正在打扫卫生。看到我妈，她诧异的问道：“卖完了？”

我妈点点头，以往她都是先回出租屋等我睡醒再过来的，她说：“是啊！今天卖的快！”

“这么快，怪不得你要招我帮你干活。”何婶说着帮我妈将架子车上的笼屉搬下来。

我“一时的运气罢了，谁知道以后会怎样？”我妈从车子上抱起我，又对何婶儿说，“对了，阿姨，你最早明天下午才能给我帮忙，昨天我本打算去买笼屉的，但被老天爷给搅和了。今天我买笼屉，顺便给菜铺子的摊主说一下，看我买东西买多了，能不能给我送上门来，这天天推着车去市场买，可真要命！”

何婶儿点了点头，说：“不急不急！但你这孩子，又说这么丧气的话？你这么勤快，还有本事，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何婶儿说着顿了顿，在我妈脸上看了看，又试探性的问，“你第一次和姜教授见面时，你给她说你男人不要你们娘俩了，你这么会持家的好媳妇儿，他什么眼光，怎么就不要你了呢？”

何婶儿的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惋惜。

这样的话，何婶儿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每次我妈只是笑笑，三两句带过去，但这天，我妈还没有说话，何婶儿又追问道：“你该不会为了租姜教授的房子，故意编的谎话吧？还是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故意这么说的？”

别的我妈不怕，她唯独对这“计划生育”敏感。那个时候，兰州这样的省会城市，好多人都已经被“计划”了，政策也松动了很多。可是政策松动了，就不代表不执行了。听何婶儿这么说，我妈浑身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她好不容易在这座城市站稳了脚，如果现在被“计划”，再和张嫂一样落个病身子，她该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她连忙对何婶儿说：“阿姨，你可不要胡说！我们娘俩真的是被人赶出来的！我们还去民政局离婚了。”

因为年龄原因，民政局没有给离婚证的事情，我妈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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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婶不解的看着我妈，问：“为什么啊？”

我妈低下头，叹了口气，说：“人家遇到更好的了！”

“还能比你更好？”

“阿姨，我有什么好？”我妈在何婶儿脸上看了一眼，害怕不说的逼真点，何婶会不相信便对她说，“我无父无母，从小在他们家被当成童养媳养大，但人家看上的那位有钱又有势，而且还长得比我好看很多倍。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被抛弃也很正常啊！”

何婶儿的眉头皱到了一起，她又问：“你公公婆婆也同意你男人的做法？你可是他们从小养到大的啊！就算是你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也是他们没有教育好。他们的儿子赶你出门，不是在打他们的脸吗？他们也能同意？”

我妈突然想起我爷大骂我爸是陈世美的事情，她叹了口气，说：“阿姨，这个世上人人都骂陈世美没良心，可一旦自己的儿子成了陈世美，有了攀高枝的机会，儿媳在他们眼里也只能成为秦香莲了。”

这话说出口，我妈心中突然苦涩难耐。

“那孩子呢？孩子总该是他们家的血脉吧？”何婶难以置信的问。

“女孩子又不能传递香火，再说了，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也不想把孩子留给他们。”我妈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些鼻音。

“好孩子，咱们不难过，他们不要你是他们祖上无德，也是他们没有眼光。”何婶儿虽然贪财，但她是个心善的人，见我妈这样，她安慰道，“老婆子我别的本事没有，看人一向很准的，要我说啊！你就是璞玉，你男人是丢了璞玉，捡了玻璃珠子，有他后悔的时候！”

何婶儿却又凑上前，细声细语的问：“闺女啊！你不是说过你想要成为姜教授那样的人，在兰州有大房子住，又有房子给人出租的吗？”

我妈好像有点明白了何婶为什么非要将她自己的私事打探的那么清楚，但她以前是说过这样的话，她揉了揉酸涩的鼻子，对何婶儿说：“是啊！怎么？阿姨你能让我成为那样的人吗？”

“哎哟！你看看我这老婆子，自己都没有大房子，又哪来的本事让你有大房子住呢？”何婶儿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又小声说，“老婆子我不能，有人能啊！”

“谁啊？”我妈问。

“我一个侄子，叫何生，家里房子虽比不上何教授的，但房子也很大，而且还有很多房子出租呢！你说你要是嫁给她，姜教授拥有的那些，你不就都拥有了吗？”

何生，这个名字我妈倒是听过，她第一次来何婶儿家借车子时，何婶儿就提到过他，只是她从未见过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