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里往事（207）—春玲的闺女登场了

老薛太太看春玲还是轴的不出声，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我问你还想不想活！还想不想继续和姓秦的过了！张嘴说话！在我面前，还有啥不好说不能说的！你就没听说过那句话，好人出在嘴上，好马出在腿上！遇到啥事儿都不愿意张嘴说，就自己在心里憋着合计，总这么憋着难不难受？到最后万一给自己憋出一身病来，别人能代替你遭罪吗？不得劲儿的还不是你自己吗！你给奶一句准话，到底是咋想的！”春玲看着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老薛太太，还没等说话就先掉眼泪，这一哭还停不下来了。

她老姑红着眼睛心疼的劝，“不想说也没人硬逼着你开口，有啥好哭的？别哭了，对眼睛不好。”薛大全蹲在门口看着闺女好像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站起来转身出去了。站在窗户跟前，一根一根的卷着旱烟抽的直咳嗽。不一会儿屋里的人就听到，护士大声制止着不让抽烟。老薛太太冲门外喊了一声，“你去外边躲着干啥？自己闺女的事有啥不能听的！进来吧！还能躲一辈子！”

薛大全把旱烟踩灭，用手把脏的那块掐了下去，剩下的放回了兜里。然后低着头进了病房，此时春玲也哭够了看见他就哽咽着喊了声爹。薛大全听到这声爹后，好像突然压倒了最后一根稻草，蹲地上就开始哭哭啼啼的念叨，“你说你到底想咋的啊！这左一次右一次还让不让我活了？你娘走那时候你才不大点，我心疼你没了娘怕你受委屈，从小到大恨不得把你当眼珠子似的护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爹还有哪儿没做到的地方？让你感觉缺人疼了，非得去找个和我差不多岁数的对象！不让你嫁，你就要死要活！如你心愿了，你倒是把日子过好啊！既然有能耐有胆子敢嫁一穷二白的半大老头，怎么就没有那个本事，在他老娘手底下讨到好处，不让她欺负到呢！就这么可劲儿祸害，你那身体还能顶得住几次？你是泥捏的？没有一点脾气吗？”

“就由着别人一次一次拿你不当人？就算是那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你咋就这么能忍气吞声呢？自己斗不过婆婆，受了气为啥不回娘家？我们咋得罪你了？就至于让你一去不回头了！你但凡要是回来和我说一次，老秦太太那么欺负人。爹就算豁出这条命来，也去给你讨个公道！何苦现在眼睁睁看你变成这样，除了心疼半点招也没有啊！你痛快说说到底想咋滴！还想不想让我和你奶舒舒坦坦活几天！不天天跟你这么揪心惦记！”

春玲一听薛大全这话又开始哭了，老薛太太使劲儿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说，“不会说话，就滚出去呆着！都这样了你训她还有啥用？要是有用，能到今天这一步吗？”一直在旁边待着的杨婆子，这会儿也开始劝起春玲，“行了，哭一会儿得了。再哭真容易伤眼睛，你这好歹也算个月子，养不好也会做病。我生我老闺女那会儿，就和你大舅吵了几回，气的掉了几次眼泪，出月子就感觉这眼睛看东西不咋清楚了。”

“春玲你可得听话，我们都是过来人，不管说啥都是经验为你好。记住除了身体是自己的，其他什么都是白扯，你自个儿的身子还得自个儿爱惜。你也别嫌舅妈多嘴，其实你爹的话都挺有道理，你真该替你以后想想了，不为自己也为你娘家人想想。你说你那倔劲儿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和老秦走了，还真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说不管你就一点不惦记了？”

“你要是过的好还行，只要你的事没有个好结果，你奶你爹他们就没有能放下心的时候。你也老大不小了，除了关注自己眼前那点事，有空出来的工夫也得替别人想想啊。”

老薛太太看春玲总算安静下来了，再次问了一遍，到底还想不想和老秦过了？春玲这回倒是回答的干脆，“奶，我的事我心里有数。其实，其实一直都是我婆婆看不上我，才没完没了的找茬。和传笙没关系，他也总为了我和他娘吵，但他那人就是这个性格了，嘴皮子没那么厉害，让他娘一骂几句就说不过了。那好歹也是他娘，当儿子的总不能太过分，所以他一直在中间夹着也挺为难的。再说他一直也都在努力护着我，除了这次回来住几天，我都是跟着他在学校那边。”

“和他娘接触的时候已经很少了，这次是我没防住，以后注意点就是了。”她老姑叹了口气，无语的说，“你能防一辈子吗？你也说了那到底是他亲娘，只要他们俩不断绝关系，那早晚就还得凑到一块儿。等她老了，需要人养了照顾了，他还能不管不问？只要凑到一起，那伺候老疯太太的活不还得落你身上？凭啥你受了她这么多的气，等她老了那天，还得让你伺候啊！你这根本就没解决问题，就是靠着躲远远的来逃避呢！”

“你口口声声就说和他没关系，这都是屁话！造成今天这种结果，就是他当爷们的没本事儿！既没能耐安抚住老娘，也没力度护住媳妇！他但凡有点手段，还能连一个老太太，和一个送上门吃白饭的干妹子都制不住？她们就算再有能耐，还能上天吗？”

“姑就问你一句，到底能不能和那姓秦的把婚离了！你又不缺胳膊少腿，就算离了也照样能找到比他强百倍的！咱们不图钱也不图权，只图人对你好，能给你安生日子就成！哪怕找个要饭花子，只要过得舒心没人动不动就欺负，也比你现在的日子强啊！不用着急慢慢找，一辈子找不到就在娘家住一辈子！就算你不嫁人了，家里也不是养不起。别寻思了，就这么办吧！”

说完就让她男人出去把老秦赶走，还说等啥时候春玲把身体养好了，需要办手续再给他信儿！春玲看她老姑父还真要出去赶人，急的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了，掀开被就想下地去拦，手背上的针都被拽掉了。周奶奶赶紧过去按着她，着急的劝你可不能下地啊！凉着了咋整？可春玲那会儿谁的劝都听不进去，动不了就急的直喊，“老姑父你别去！这事儿和他没关系！”老薛太太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春玲，然后慢慢站了起来，利索的整理了下衣服后，冲老姑爷说不用出去了，收拾收拾咱们回去吧。

说完又回头一脸平静的问春玲，“你这是铁了心就认准那个姓秦的了？不管以后是啥日子等着，都心甘情愿和他继续过？想好了再说！”春玲有些结巴的解释，“奶，其实他人挺好。都是我婆婆的事，和他真没关系，他……”老薛太太没等她说完，就淡淡的接过了话茬，“我明白了，多余的就别说了，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就算有后悔那天也别怨谁。作为娘家人我们尽力了，该说的说了，该劝的也劝了。”

“你就算想怨也怨不到我们身上，这都是你自己选的路，走的是好是坏都凭你本事。走的好了，我们瞅着高兴一点光不借你的。走的不好，也只能说这是你的命，你自己争来的命！是好是坏看你造化吧！”说完就一声令下，让全家人都跟着她走，从头到尾连头都没再回一下。薛大全犹豫了一下，被老薛太太喊了一声后，就赶紧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又返回来，伸着手在兜里一顿掏，然后抓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钱，塞到杨婆子手里。

别别扭扭的说，“麻烦你闲着的时候，买点啥好吃的给她补补，别说我给钱了，就说你买的。”说完好像生怕杨婆子拒绝似的，转身就去追老娘了。杨婆子看着手里的钱，叹着气念叨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一直待在外边的老秦，这会儿也回到了病房，站在愣愣的春玲跟前，不停安慰着。杨婆子也上前劝了几句，等春玲又躺回床上后，就冷着脸把老秦叫了出去。问他这次又因为啥？老秦嘀嘀咕咕的说家丑不可外扬，看意思是不想透露。

周奶奶和杨婆子俩人软硬兼施，才让这个怕给老娘抹黑的大“孝子”开了口。说起来春玲这次挨打，还是因为在素芳婚礼上看到的那对金耳环。到底也是年纪轻轻的姑娘，都喜欢这些打扮人的东西。从崔二家回去后，春玲和老秦唠着嗑就提起了金耳环，话里话外都是喜欢。话赶话老秦就说，要不等哪天也带你去买一对？结婚都没给你买啥，正好这回补上。春玲也有些动心，但她知道老秦每月的工资，都交给老秦太太了，所以就疑惑的问你有钱吗？

老秦这个没心没肺的，居然还敢大大咧咧的说，“我去找我娘要呗。当时她让我把工资交给她，也说是帮我存着，等我要用钱拿出来。再说也用不着她动这个钱，我爹活着那会儿有个玉的鼻烟壶，自从他没了我一直都藏着呢。那个也在我娘手里呢，我去要过来估计就够换一副金耳环了。”春玲高兴的问，就换一副金耳环是不是亏了？那是老爷子用过的，你舍得吗？其实要说老秦这人除了窝囊，对媳妇儿也是打心眼里想好。

于是笑着回答，亏点就亏点呗！要是碰见好说话的，就再给你换点别的。要是人家不同意也没招，就拿副耳环哄你高兴一回得了。人没了在心里惦记着就行，还非得留个物件证明我心里有他？两口子在屋里说完，老秦就乐呵去找老秦太太要东西了。听到这儿周奶奶翻了个大白眼，相当无语的吐槽，“你还真是念书念傻了！还敢去你那老娘手里要东西！你也不寻思寻思，她是那通情达理好说话的人？”

“她是不是问你要东西干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老老实实告诉她要给春玲换耳环！”老秦无奈的点了点头，脸上也明显能看出后悔。杨婆子和周奶奶对视了一眼，然后合起伙来教育他，“你娘本来看春玲就不咋顺眼，又把到手的钱看的比啥都重。要不也不能为了钱，那么消停的从后老伴儿家搬出来了。你要钱她都不能惯着你，更别说还是为了给春玲换耳环！”

“你娘是不是还说，春玲撺掇你找她要东西？想自己当家？还说她没安好心，想挑拨你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老秦睁着两只眼睛，里面全是清澈的愚蠢，一脸不敢置信的说你们俩咋猜的这么对！我娘就是这么说的！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信！”就说春玲怂恿我想算计她的钱，全算计完了等自己一当家就把她赶出去。周奶奶又问，“你娘是不是还骂你白眼狼！说她白生你这个儿子了，现在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一定还有不少难听的话，她是咋骂你的，信不信我能一点不差都给你说出来？还是拉倒吧，她那么没口德我学都不想学，嫌掉价！再然后就是春玲听她这么数落你，看不下去替你说了几句话，接着就招来这么个横祸？不是我说你，你是死的啊？看她打你媳妇都不拦着？”老秦急忙解释我拦了啊，可还没走到跟前……。周奶奶这会儿又把话接了过去，“可还没走到跟前，就让你那个干妹子给挡住了，是不是这么回事？”

老秦听到这话后，那两只眼睛看着她都满是惊喜了。眼神里仍然还带着清澈的愚蠢，大惊小怪的问你咋那么厉害！全都能猜到呢？闺蜜俩听完这话，直接统一动作转身走了，再也不想和这猪队友对话。一边不停嘀咕着，这人真是蠢到家了。一边替春玲可惜，这次完全就是让自己的傻男人给坑了，真可惜了那个孩子。两人又嘱咐了春玲一番后，就一起回了村里。刚到家没一会儿，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杨婆子出去一问，才听说是春玲两个姑带着一群人来找老秦太太算账了。

对于这个她倒是一点都没感觉稀奇，在医院她就料到了，就算老薛太太决定不再管，春玲这个犟孙女了，老薛家其他人也不会咽下这口气。听奶奶说，那天老秦太太让人收拾的是相当惨。她和秦桂花被人揍好几顿不说，还被逼着答应让春玲当家。不同意就接着揍，春玲她老姑还放出了狠话，说不同意就打到她同意！ 要是哪下失手给她送走了，她去蹲笆篱子也认！秦桂花就是一个窝里横，光知道欺负老实人。

一遇到硬茬子就不行了，刚被打几嘴巴子就哭哭啼啼服软了。老秦太太倒是比她有刚，开始还不服，那嘴脏了吧唧骂骂咧咧的，让春燕直接两拳把牙都打掉了一颗，看老薛家是来真的了，这才识时务的选择认服。春燕让她当时就回屋把钱都拿出来，等老秦太太交到她手上后，又带着人把除了春玲那屋都砸了一遍才走！人走后老秦太太嚷嚷着要报公an，让大伙都给作证！

刚才她们挨打时吃瓜群众还在围观，这会儿听了她的话，马上边说我们啥也没看见，边统一队形一下子就撤退了大部分。剩下没来得及溜的小部分，嬉皮笑脸的说我们也啥都没看见。老秦太太被吃瓜群众们气的又骂了大半天的街，说大伙不顾乡里乡亲的情谊，瞅着她被人欺负不管不说，她要给自己讨公道还都袖手旁观！但不管她咋骂都没人搭茬，确定就算去报公an，大伙也真不会替她作证后，就骂骂咧咧的认命了。

春玲真是养了好几年，才艰难的生下一个小姑娘。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怀孕的时候也总生病，都没怎么断过药。可能是因为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也是体弱多病。奶奶说那闺女生下来才四斤多点，比小猫也没重多少。别人家的生下来就哇哇哭，那孩子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动静。杨婆子使劲一顿拍屁股，才总算让她像小猫似的嘤嘤哭了几声。那小姑娘活的也挺坎坷，吃了不少苦。老秦有文化给闺女取的名倒挺好听，叫秦慕瑶。

后来街坊邻居都叫她小瑶瑶，孩子身体不好本该精细的养着，但春玲没有奶，连给她吃饱都保证不了。老秦太太又天天作妖，总嫌弃她生了闺女，所以搅和的她也没做好月子。天天除了哭就是哭，连孩子都没心情管。有时候隔壁邻居听到孩子饿的直哭，看不下去就过去帮着哄哄。那会儿几乎村里所有喂奶的媳妇儿，都给小瑶瑶免费提供过口粮。但白天偶尔喂几顿还行，晚上孩子就只能饿着。

杨婆子让海生叔在镇上买了几袋奶粉给送去，谁知道春玲没藏好让秦桂花偷了，给自己接回来的儿子冲着泡大饼子吃了！等孩子吃完一袋她又去找的时候，都一点不剩了！春玲不好意思再去找杨婆子，就让老秦去镇上买几袋。那会儿虽然是让她当家了，但手里也就老秦那点死工资，没有其他的进项。所以东用一下西用一下，整的她那会儿也没有多少钱。

老秦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他也没钱，春玲感觉挺奇怪，因为那天正好赶上老秦发工资，还不到一天不可能这么快全花完。于是就问钱哪儿去了？老秦艰难的回答，他娘说棉袄穿好几年了，不暖和了想买棉花做件新的，还有秦桂花和她儿子的也该做了。春玲听完后就没再说话，平静的有点出奇……。